阮雪音不知道是哪句话,或者哪个词不能说,更没觉得自己哪里说得不对。如果是最后这一段,那么确实大不敬。可他实在也太欺负人,救的是他的心头肉,伤的是自己,结果居然,还要受气?
只觉得胸腔内涌上来一股不知道什么情绪,她突然鼻子发酸,紧跟着眼眶也开始酸。不由得心下一跳,总不至于,要哭?
什么啊。
她赶紧稳住心绪,大半张脸往枕头里埋。又怕被瞧出来,不敢真的埋,勉强压住泪意,再将脸挪回原位,只假装是躺久了略作调整。
但顾星朗还是看到了。没有眼泪,但她鼻尖微红。
他骤然懊悔,抬步便要过去,却听云玺的声音诺诺响起来:
“君上,膳食到了。”
适才她和涤砚走至门外,正好听到那句怒气冲冲的“你还说”。两个人面面相觑,按昨日情形发展,怎么都不该是这种场面啊。
起床气?
迟疑片刻,涤砚示意她领人将东西端进去。她暗骂对方不仗义,又不敢耽搁,只好至门边先小心禀报。
“放下吧。”
云玺闻言,赶紧招呼宫人将一应食物端进来,细细布置好了,轻声道:
“君上用膳吧。奴婢来伺候夫人。”
“都出去。朕来。”
云玺已经习惯他们俩相处时发生各种状况,不想理解,也理解不了,只恭谨应一声“是”,带了众人退下。
殿门被掩上,室内再次安静。
顾星朗看向摆了满满一桌的碗碟,端起一盏白粥,走至榻边,又将粥放到床边小几上,俯身至阮雪音耳边道:
“胳膊别使劲,腰背放松,顺着我力道起来。”
说话同时,他右臂探入她腰间稳稳揽住,左手扶了她后脑勺,微微发力。距离太近,阮雪音只觉得心跳加快,下意识配合,整个人便被他带着缓缓坐起来。后腰处似有厚厚软软的靠垫承托,坐得并不难受,她疑惑,暗忖他什么时候放的靠垫?
“太医说你伤口未愈,头三日只能喝白粥。第四日起开始用药膳进补,但也不能吃得太油腻。辛辣之物,通通碰不得。你喜欢那些甜食,只能偶尔吃。”
他说着,端过白粥舀一勺起来轻轻吹了,喂至她嘴边。
阮雪音觉得心力严重不够用。相比她醒来后短时间内的各种情况变化、情绪起伏,还是救人于危难来得简单直接。就是受伤养病,挨痛吃苦,也比这会儿要好办。
她看着眼前这张好看得无可挑剔的脸,即使在白日,那眼眸深处的星光也像挂在永夜的天幕之上,熠熠生彩,仿佛昼夜不灭。此刻那些星光非常温柔,跟这几句话一样温柔——
而片刻前,他还站在一丈外的桌边跟她针锋相对,气得她破天荒地二十年没有过地,几乎要掉眼泪。
这都什么事。
她越想越荒唐,心里乱作一团,半晌没反应,直到顾星朗实在手酸,沉沉道:
“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