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阮雪音才明确纪晚苓半路杀出的原因——
或也有替其父会竞庭歌之意,但究其根本,主要是为了,或者说始终是为了,封亭关疑案。
自己答应了对方要查,这几个月忙着看那三本宇文家帝王册,又莫名被拉扯进阿姌之事,进度停滞不前;一朝入了寂照阁,又因学水书和揣度老师的问题而散了大半精力,更无暇顾及查案——
而其实自己得入寂照阁,条件之一也是答应了顾星朗要探封亭关之真相。
怎的那人竟也不催?就这么带她进去了?
长相思兮常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脑子里蓦然跳出这两句话,她一个激灵,拒绝将原因归结为此项。
而纪晚苓与竞庭歌正入戏于各自盘算中,蓦地被阮雪音一个激灵带来的气息波动破了功,两人齐齐望过去,以为她是在提醒——
或者说强行打断当前对话往来。
双方对她此举各有理解,亦都觉合理,一时不再多言,再次见礼暂别。阮雪音二人携一众宫人往煮雨殿去,纪晚苓主仆仍立在原地。
“这便是少爷一心倾慕之人。”蘅儿极目追那道烟紫色背影,语声喃喃,似嗟似叹。
纪晚苓一怔,方想起来还有这桩被长久忽略的公案,转脸向蘅儿神情复杂:“你啊,如此时局,便不要趟这浑水了。”
纪齐也最好不要。她默默想。竞庭歌来了霁都,还不知那小子会否闹出动静。趁今晚大哥与月姐姐入宫,还得将此事嘱咐了。
这边厢纪晚苓开始担心纪齐,那头竞庭歌再次被方才对话淹了一头雾水。
“我说,你查封亭关的事,是因为答应了纪晚苓?”
这是为什么缘故?夫人之间的,友谊?她猛一个寒战起,颇感震惊。
“此事说来复杂。”回想起最初找纪晚苓谈战封太子案的初衷,为了解除对方与顾星朗嫌隙从而让他们重修旧好、以此讨人情之类,阮雪音也甚觉无语,“总之如你猜测,确是我入寂照阁的条件之一。”
竞庭歌想一瞬点头:“如此条件,倒勉强能匹配寂照阁。只是——方才纪晚苓之言甚是一针见血,此案之所以复杂,正因为事涉三国,很可能各自都有所隐瞒,故而导致线索不齐,经年不决,你拿查明此事做交换,要何年何月才进得去?”
阮雪音不想告诉她自己七月里救了顾星朗一命,也懒得交代雪地印记已经解了顾星朗在纪晚苓那里的嫌疑——
这些都是人情,都是交换条件,而自己已经进过一次寂照阁。
“一步步来吧。总归老师对河洛图有兴趣,是为了探究曜星幛和山河盘之来历。既无功利目的,也便不急在一时。”
“我若是你,便找机会回一趟蓬溪山,弄清楚老师到底急不急。”
话一出口,竞庭歌顿生悔意,而阮雪音于顷刻间理解了对方意思。
早先在寝殿那番无关老师只是解惑的话,双方都不过在自欺欺人。日月无私照,一时片云遮,那些多年来因着师徒情分或者某种奇异氛围,以至于一叶障目甚至被视若无睹的问题,老师和她的神秘,那两件神器和举世无双的蓬溪山药园——
已然被这场对话突然翻呈至日光之下。
而她都还没告诉她寂照阁内情形与她们各自手中重器的惊人联系。
阮雪音默然,并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