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你这放的根本就不是神灯,”顾淳风凑过来,一撇嘴,“干嘛学我们剪线?”
阮雪音不置可否,“已经飞得这样远了,难不成还要拉回来?”
顾淳风想一瞬,点点头,“也是。不过你为何不挂灯?无人可悼么?”
“无人可悼。”阮雪音答,理所当然。
顾淳风眨了眨眼。她父君是健在的。老师和师妹也都好好活着。崟宫里那几个兄弟姐妹——
她所知不多,但猜也猜得到,恐怕有等于没有,以阮雪音性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母亲呢?她这般想着,也便开口问出来。
“没见过。没法儿悼。也不知该不该悼。”换做从前,阮雪音不会答这句问。但许是因为已经和顾星朗讨论过,或该说,直面过?她此刻不觉得难。
顾淳风听罢,觉得有些难。这话可怎么回呢?母亲哎,还有该不该悼之说?
“我过去一下。”却听阮雪音招呼,就此终结话题,抬步往草地北侧段惜润那处去。
纪晚苓已经离开。段惜润俨然完成了劝说,正同几名婢子仔仔细细在收筝。
青金色颜彩点睛的百鸟朝凤筝。机不可失。
沈疾过了来,站到顾淳风近旁。
“殿下的神灯放得可顺利?”
“顺利。刚剪了线。”顾淳风随口答,旋即反应,转头看他,“你不是整晚在,都瞧见了?还问。”又盯半刻对方那张黝黑坚毅的脸,“纪齐那个臭小子,你可盯紧了,我埋,”再顿,声量更低,“他全程在场,知道的比你还清楚。我真是后悔,不该叫他帮忙,九哥当时为何让他送我去边境?我——”
“自然。殿下放心。”沈疾接口,适时而及时,“君上安排自有其道理。既作安排,便兜得住。”又看一眼淳风,神色难得复杂,“殿下还像从前那样多好。这些事情不好玩,不理会也罢。”
顾淳风怔了怔。
“真的可以吗?”她看着他。
囿于尊卑礼数,也囿于男女之别,沈疾很少直视顾淳风。少年时极偶尔有过几次,去秋在边境受她威胁一定要带阿姌去像山算一次。今夜为另一次。
四下无人,春夜湖风穿过初盛草木漫过来,他踟蹰一瞬,抬眼直视她,
“殿下想可以就可以。人在任何情形下都是有选择的。”
人在任何情形下都是有选择的。
顾淳风心下重复。
那时候在冷宫,阿姌也对她说过这句话。几乎一字不差。她说完,留了嘱咐,又赠香囊,自此离开,再也没回来。
“沈疾。”早春初暖经不起夜深,湖风一过而再过,终于带了些凛,“到今日,我经过的为数不多那些事,你通通知道。该不该理会,要不要懂,实话讲我并没有想明白。但有一点,我想我是完全懂了。”她顿了半刻,
“人在任何情形下都是有选择的。这句话是个伪题目。凡事皆有利弊,择一些利,忍一些弊,合起来就是一个人的选择。择利弊而已,所以你们说,有选择。”她再顿半刻,
“不是这么简单的。人不能只靠道理活着。人还有心,有情,有自己的相信和执念。把这些也加进来,有时候就只剩下一个选择。只剩一个选择,不就是没有选择么?”
沈疾默然许久。直至湖风更凛。
“君上不会希望殿下这样的。”
“以前不希望吧。”顾淳风道,转而去看夜色中呼蓝湖水,“他什么都知道。一定明白。”喜欢青川旧史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青川旧史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