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有些发暗。
纪晚苓出殿疾走,一路无话。蘅儿两次欲问,窥情形没敢吱声。
上官妧追上来时,她们刚走到披霜殿前茉莉花圃边。
朵朵馨香,洁白似雪,烂漫如星。纪晚苓盯着满圃初夏,忽觉得自己殿前实在不应该栽茉莉。
“这个时辰了,还未用膳,瑜姐姐倒有逸致在这里赏花。”
“这个时辰了,还未用膳,瑾夫人也不急回去,倒有逸致绕路过来看我赏花。”
上官妧显著怔了怔,“姐姐现如今讲话,竟也有了火药味儿。”
纪晚苓缓声,“是么?我自己却没意识到。失礼了。”
“姐姐客气。如今景况,实也是叫人窝火的。我便罢了,润儿无辜,至于姐姐你,更是可惜。”
纪晚苓静观她片刻,“我一直不太清楚,瑾夫人当初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突然被禁足,直至蔚国使臣竞庭歌入宫,才被请了出来,赴呼蓝湖家宴。”
上官妧似是吃惊:“姐姐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呼蓝湖家宴上没有纪晚苓和段惜润。
莫说她们俩,在场如纪平、竞庭歌、阮雪音,甚至于上官妧,彼时也都一头雾水。
要么懵然不知,比如纪平。
要么连猜带蒙,比如剩下三位。
不知道,实在没什么可吃惊的。纪晚苓继续看着她:
“不该我知道的,我便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此为臣子之德,亦为后妃之德。”
看样子是真不知道。也就不知道夕岭茅舍凤凰泣。上官妧灿然笑了,
“姐姐真真是识大体、顾大局,中宫之位,合该姐姐这样的人来坐。”
天色愈暗,暖风轻卷茉莉香,嗅得人心脑皆松动。纪晚苓长舒一口气,
“适才在挽澜殿,君上刚强调,注意风纪,谨守本分。中宫二字,瑾夫人休得再提了。”
“是。是妹妹失言。”上官妧笑意不减,微偏头望向不远处的披霜殿,
“不瞒姐姐说,从挽澜殿出来时,我已有些饥肠辘辘,此刻再走回煮雨殿,怕是挨不住。”她抿嘴,有些赧然,
“叫姐姐笑话了。若不嫌弃,可否容我入披霜殿讨口饭吃?”
“才在挽澜殿一番声势,”纪晚苓半晌开口,“瑾夫人此刻去我那里,不合适。”
上官妧眨眼,“什么声势?”
自然是一搭一唱论中宫,又在崔医女问症时论要不要退避的声势。
纪晚苓观她装傻浑然天成,再思忖,复开口:
“今日殿上所言,皆为就事论事。若无意中合了瑾夫人心思,也只是凑巧。妹妹切莫想歪了。”
“姐姐唤我这声妹妹,便是没把我当外人。”上官妧笑得诚挚,“哪有什么心思,不过尽嫔御本分,替君上分忧。姐姐自然也是。”
夜色下沉,她的绛紫宫裙比白日里看着更浓郁,团团玫瑰缀在轻纱间,热烈而近妖。
纪晚苓盯着那些玫瑰锦绣,偏萦回在鼻息的是茉莉香。好生别扭。她蹙眉,半刻方道:
“回去吩咐一声,多备些菜,添一副碗筷,瑾夫人光临,都打起精神来。”
蘅儿眨眼,赶忙应了,起脚要往披霜殿去,又恐纪晚苓无人使唤,一时竟没迈开步。
“就这么几步路,我同瑾夫人聊着天也便回了。无妨。”
“蘅儿姑娘对主子真是上心,同样是自幼相伴的陪嫁,我家这个,”上官妧笑转头看细芜,“就大咧咧多了。”
“小姐——”细芜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