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便起于这一日。
确切说,起于这天夜里。戌时过半,顾星朗如常乘辇往折雪殿。行过清晏亭,涤砚忽然消失,再回来时至顾星朗耳边禀了两句什么。
“回去。”顾星朗道。
“君上此刻回挽澜殿,”涤砚低声,“作何打算。”
自然是分别传披霜、煮雨、采露三殿主位问话。
急躁了。他旋即反应。问不出来什么,反而打草惊蛇。至于明日早朝上会否生变,这个时辰,已经来不及控制。
也没法儿控制。
“走吧。”
涤砚得令,依旧吩咐去折雪殿。进了大门,趁着阮雪音没出来,顾星朗低声:
“太医局、御史司、审刑院,全都探一遍。相关人员,也查一遍。动静小些。”
大夜里,其实很难查出来什么,但坐以待毙,非他风格。
入了寝殿,自然什么都没说,神情举止皆无异常。但阮雪音莫名觉得他不对。
他不愿讲的,她向来不勉强。一夜无事,风木皆静。
直至第二日巳时将过,日头高悬,云玺从外间回来,说早朝迟迟未散,此刻仍在继续。
果然有事。
“可知道是什么事?”
“不知。”云玺低声,“自打上次夫人交代,此后勿再打探前朝事,奴婢如今听到任何动静,都不会再往下问。”
却必然与自己有关。她莫名肯定。且多半涉及避孕之题。
有些悬心,但一动不如一静。“吩咐下去,都别出门晃悠了,若有人访,说我不舒服,闭门谢客。”
却没来得及闭门。
棠梨一溜烟跑进来,“夫人,淳风殿下来了。”
自然也就谢不了客。棠梨话音落,顾淳风已经旋风般刮进来,“这是闹的什么幺蛾子,嫂嫂你——”
阮雪音一脸严正望她,警示之意明确。顾淳风骤然噤声,干咳,“那个,嫂嫂我有个事,想单独同你商量。”
云玺同步了然,领着棠梨退下,迅速关殿门。
“是前朝的事?你又打听了?”
“嗯。”顾淳风蹙着眉,坐下自斟大半盏茶,咕嘟嘟牛饮。
“你如今倒老盯着朝堂,不妥,叫你九哥知道了——”
“嫂嫂你还有空念叨我,”顾淳风摆手,“你可知今日早朝为何早到了这会儿?都快中午了。”
“你说。”
顾淳风眨眼观她镇定,“你都知道了?”
“你说你的。”
“具体情况,我也还没打听全。目前已知的是,太医局所有人,从张玄几到崔医女,此刻全在鸣銮殿。”
不能更明确了。阮雪音心往下沉。对方动作竟快到如此地步。哪怕三日前挽澜殿上窥得端倪,哪怕她第二日便行动、反手算计上官妧,也已经来不及了。
显然此局筹谋已久。
至少一个月。
一个多月前,四月末,自己和竞庭歌在蓬溪山药舍里与老师一起制药。
真的是她?
粉羽流金鸟已经出发去了苍梧。还没回来。
“你安插在前朝打探消息的人,”她不愿这般推波助澜淳风此举,但事已至此,倒真只她这条路好用,且可靠,
“此刻还在继续么?”
淳风回头看一眼紧闭的殿门,低声道:
“在。”
“下一波消息回来,大概什么时候?”
淳风眨眼掰指头,“也许一炷香后?”
接连两回合失掉先手,不能再慢了。阮雪音稍沉吟,“太医局现下,当真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剩了那么一两个看门打杂的?反正能上手瞧病症的都走了。”
阮雪音点头,“三日前我在挽澜殿晕过,你知道吧?”
顾淳风干咳,“听说了。我正想问你呢,嫂嫂你到底是不是——”
果然还是被传了出去。
“回头慢慢与你交待。此刻你帮我个忙。”
顾淳风顿时来劲,坐直了身子,“你说。”
“你方才入折雪殿,好些人都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