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自与曲京皆在韵水以北。
花植不似南边城镇多,风貌更接近祁南。
一对小巧飞鸟从二楼窗边掠过,阮雪音凝眸看一瞬,是白鹡鸰。去夏在挽澜殿露台与他对谈那些夜晚,也总有白鹡鸰经过。
令狐邈离开已有半柱香时间。
阮雪音没急着走,依旧坐在二楼眺临自不算斑斓、反显宁谧的城景。
她不担心洛王向韵水城求证。总归她与白君有协定在先,而粉羽流金鸟此刻已经出发往皇宫投信,告知却非殿老者今日进展。
苍梧那边,九成可能,他们不会去求证。打草惊蛇,也没有必要。
余下一成风险,只要事情推进够快,待今日假借竞庭歌之名告破,白国君位争夺已经落定。
不知他那边是否安排下去了。她在临自,最多呆三日。
暮色始沉,她起身下楼,行至楼梯口觉得不对。
一个人都没有。
已近晚饭时分,又在城外,茶楼空荡也在情理中。
但自然的安静与不自然的安静,感官上差着十万八千里。她停在楼梯口,没去碰扶手,看着脚下笔直倾斜的道道木阶,犹豫了一瞬。
下一瞬她迈步,脚尖先点地,脚跟复落下,踩实,没有异常。
她再迈第二步,身后忽起风。
该是风,极轻不可察。却强韧,风起同时接连清越声响,也轻,而亮极,如金玉碎。
阮雪音不回头,自觉用了平生最快之步速一路往下狂奔。金玉碎裂之声有没有持续再响,她完全注意不到,耳边风声不绝,她一口气奔出了茶楼大门那道格外高的门槛。
街上行人亦少。
但盛夏无风。
她心跳有些快,终回转身去看那块茗溪楼匾。此楼清平,一如来时,那楼梯间金玉碎裂声便如梦中音鸣。
分明是兵器相接之声。分明不是梦。
最诡异的是,她就这么出了门,竟没人追上来讨银钱。令狐邈给过了?
“你们家暗卫不行啊。”忽听一声低语就在耳畔,连同温热呼吸并兰芷之气幽幽涤荡。
阮雪音耳朵一痒,立时弹开,回头撞上一张熟脸。
不算熟,总归认识,她微蹙眉,“公子真是神龙难见首尾,朝在锁宁城,夕已入临自。”
“龙之一字,乱讲不得。小姐慎言。”那人粲笑,桃花眼带桃花色,“再说这朝夕。锁宁城已是五月之事,如今六月尾声,在下就是边走边玩儿观花赏月,也该到了。”
阮雪音看他一瞬,忽反应,“临自城内外这些茶楼都是你的?”
那人笑点头,摇开手里一把折扇呼两回,不像真为扇风,更像是起架势,
“好说。小姐接下来去曲京,那边的茶楼也都是我的。要提前帮你留最好的座么?”
看着像个风雅之人,却经营赌坊;开一堆茶楼吧,名字取得这般不讲究。她心下鄙夷,再觉不对,
“谁说我接下来要去曲京?”
那人煞有介事眨眨眼,“真要去啊。我随口猜的。”
阮雪音观他神色半刻。
早先茶楼上密谈在窗边,其余桌座皆远,没什么人,对方该是没有听到。
若听到了。她心下打鼓。算大事。
再是立场不明、与家中不亲,毕竟姓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