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天明晚。
卯时将近,天方见灰青,火堆早已经熄了。三人皆寐了小会儿,自只能是提心吊胆养神,没人敢真睡。
竞庭歌先睁眼,起身拍了拍裙摆道“我走了”。
“接应的人来了?”阮雪音也睁眼。
竞庭歌盯她一瞬,“没人。”
“你的人呢?”阮雪音又向上官宴。
“说的是没那么黑了就出发。应该到了吧。”
“让护么?”阮雪音复向竞庭歌。
“他靠得住么?”竞庭歌斜睨上官宴。
“小姐,腿都瘸了,你说靠得住么?”上官宴一拍右腿。
“那你跟我一起走。”竞庭歌道,“若有后手,我直接杀了你。”
上官宴好半刻想不过,“我凭什么当冤大头,救个人还把自己赔进去?”
“因为色迷心窍,与竞庭歌独处行千里的好事千载难逢。”阮雪音快声答,“且你伤了腿,一路上她不得不照顾你。赚了。”
此言太合上官宴心意。他清咳半声,“行吧。”扶着破墙摇晃晃起来,“本公子便勉为其难——”
没人再听他往下说,竞庭歌至阮雪音跟前偏头耳语,“乱局谋大,险中求胜,已经闹成这样了,傻子才会收手,慕容嶙这笔账我回去就要算起来。”她稍顿,“你倒还不走。”
“我看到你母亲的名字了。”阮雪音也就着她极近的耳唇低语。
两人间本就稀薄的空气滞了滞。
“有病。”
竞庭歌抽身欲退回,被阮雪音抓住手腕,“老师姓程,名楚荻,兆国皇族。她姐姐半年前在韵水那场君位争夺战中手刃了安王段承甫。白君患隐疾、段氏此代无传承,也是她。”
她一口气说,不容对方拒绝,
“东宫药园其他三位,名锦,名颜,名绮。弄清楚苍梧那位姓甚名谁,剩下的就是你我各自母亲。”
竞庭歌好半刻僵硬。直到上官宴扶着墙远观她二人异样,正要开口,被她狠声嚷回去,
“闭嘴!”
上官宴便真的没出声。
“你是为这个不回去。你进过药园了。”
“是。我答应阮佋保崟国不灭,换东宫药园始末。”
“结果呢?还不是没搞明白谁是谁。”竞庭歌冷声。
“因为你不收手,所有人都不收手。崟国前路未卜,他当然要吊着我。”
“顾星朗也在等对不对。崟为蝉蔚为螳螂,他要做黄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苍鹰在天。
阮雪音蓦然想到寂照阁第三道门上那些青金图案。
她当初随口来了句打油诗,被顾星朗笑话了许久。
崟为蝉蔚为螳螂祁国为黄雀。苍鹰是东宫药园的未亡人么。
百年前朝的未亡人们。
“随你吧。”阮雪音轻声,“未必不是好事。”
竞庭歌再默两瞬,“你觉得她要我们看的结局——”
“只能往前走了。我们都按各自意愿行事,最后会合处,恐怕就是结局。这盘棋算不了,缺中军帐。”
天愈明,竞庭歌抬脚出了门。上官宴一步三晃跛得厉害,阮雪音怕耽误时间,上前搀了。
“你这师妹究竟何方女霸王?!”他义愤填膺,“就这么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