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晚苓复看飞雪落,仰头咕嘟嘟喝光了剩下的酒。“我父亲说,少年时真好,只是过得快。剩下大半辈子比少年时更快,倏忽便是一生。”
有些没头没脑。竞庭歌微挑眉。
“我母亲说,少年时真好,只是过得快。此后的每一日都是同一日,一辈子真长啊,怎么过不完呢。”
竞庭歌稍怔,嗤笑出声:“那是因为你父亲一世奔忙,且还有未竟之遗憾;而你母亲永困后宅,都不知道该遗憾什么。也许这样过了一生便是最大遗憾?”
所以要坚持。她心道。坚持到最后。
“今年一过,少年时便又远了一点。”纪晚苓也笑,脸颊烧得通红,“我的一辈子,也要漫长得看不见头了。”
没人再说话。
飞雪亦无声,楼阁上亮窗内杯盏砸桌声无比清晰传出来。
阮雪音觉得纪晚苓该是哭了。
毫无根据,而她不敢转头确认。
顾淳风扔掉了手中空壶。“我从前总想伙同姑娘们出门,览大山大川,喝酒行侠策马长歌。没有姑娘愿同我一起。宫里嘛,你们知道的,母妃、阿姌、长姐,人人都拦着我。”
她摇晃晃走到纪晚苓跟前,看半晌,伸手将对方拽起来,转身往东廊去。
“有机会一起吧。我们几个。有机会的话。”
鹅黄翠绿两道背影交融,真如南国夜雪中一幅阳春幻景。
栏台上二人无声望她拖着纪晚苓渐行渐远,最后一推把人塞回了房间。
雪落渐急,好在无风。纷扬扬白絮如扯碎的棉,堆在槐树枝头上又如凌冬的花。
“你没话跟我说么。”阮雪音重新犯起困来,抱膝坐不住,挪去适才淳风的位置靠上廊柱。
“你想听什么。”竞庭歌在喝今夜的第四壶酒。
“你那颗砂散了。我偷偷看过。”
竞庭歌没说话。
阮雪音以为她要用沉默结束今夜相谈。
“他不明白。我以为他多少明白些。原来一点也没有。”
却开口了。
明白该是明白她,说的该就是慕容峋。同那颗砂有何关系?
“你喜欢他么。”
竞庭歌摇头。
但失望。没有盼望何来失望呢。这道理阮雪音自幼明白。
“算啦。”她仰脸看落雪,咧开嘴笑,“老师在锁宁城等我们么。”
阮雪音怔了怔,“应该吧。”
“我们会全身而退么。”
“应该吧。”
“你还回去么。”
回蓬溪山。
阮雪音稍默,脑中闪回过许多人和事,过去的,如今的,刚才的。“不知道。或者你回去我就回去。”
她转脸向竞庭歌,忽瞥见西廊尽头站了个人。玉树琳琅,单手拎着件巨大象牙白斗篷与飞雪同伫,正难辨情绪凝眸望着她。
阮雪音不确定他是否听见了那句回去不回去的话,霎那慌张,
“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五哥呢?”喜欢青川旧史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青川旧史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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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