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未毕,金玉驰中再出一绛红华服女子,疾步至太子妃身边端方也跪,肃声道:
“还请父君回宫主持大局!”
正是阮墨兮。
阮佋面色阴晴不定,气急哀恸皆被水汽晕开,只余好半晌静默后沉沉一声:
“这么大的事,自该君上主持。”他闭眼,“白发人送黑发人,天地不仁也!”
此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尤显得不仁。阮雪音五味杂陈,但见阮墨兮跪得笔直继续道:
“新君虽承父君诏书即位,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朝中、乃至整个崟国至今非议不止。儿臣以为,还是父君亲自过问为妥。”
“皇后。”却听慕容峋沉声,“不得无礼。”
“君上也是半个阮家人!”阮墨兮圆睁了眼回,似怪似嗔,“此人姓林不姓阮,天下皆知,怎还能为我崟国君主,又怎会全力护我阮氏基业!”
竞庭歌不是头回听阮墨兮对慕容峋撒娇撒痴,应该说回回见、回回听;然这般当街发挥,全不顾男女老少上上下下齐观摩——
确为第一次,确实叹为观止。
慕容峋果然有些无措,一咳,“崟君是圣君钦点的继承人,子夜下诏同样天下知,名正言顺。更何况,”
“更何况,”竞庭歌淡着脸接,“崟君陛下是崟国之主,自会保此国三百年基业,国亡则君亡,怎会不尽全力。君上,”她转而朝慕容峋一拜,
“崟太子薨逝,您正巧在锁宁,且如皇后所言,太子也算您兄长,臣以为,没有不入宫祭拜的道理。”
早先在最欢楼内慕容峋直言过,此来为接阮墨兮,场面上算是做足了铺陈。
而阮仲全不受影响开始问太子薨逝始末,太子妃恭谨作答,声泪俱下,大意是:
太子近来都玉体违和,不是头痛就是腹痛,夜里总说胡话,请御医来一瞧再瞧试了各种煎药饮丸焚香的法子,不见好,反一日比一日更严重。
问都说了什么胡话,太子妃支支吾吾讲不清。
又问从何时开始的犯病,她咬着下唇踟蹰再三,终低声答:
“便是六妹妹那日拜访离开之后。”
阮雪音只真正意义上拜访过一次太子,自不是药园那次,该就是被指引着发现藏匿各处的陈年画稿那次。
之后她动身去了封亭关,当着万千兵马拿出绝无仅有的所谓物证。
“经年噩梦一朝了结,自然睡不好,百病重袭,可怜太子一颗赤子心。”顾星朗道,朝阮仲、阮佋分别一颔首,
“竞先生所言甚是,说起来太子亦算朕的兄长,既然来了,理当一祭。”
时近傍晚,天将黑未黑,车马分载着三国皇室陆续往凌霄门去。上午金玉驰被拉回皇宫,方才又被太子妃驾着出来,此刻自然仍由其正主乘坐,阮雪音没了车辇,只得骑马。
顾星朗邀她上奔宵,她本觉太高调,一忖有话须得说,入宫后都不见得再有机会,遂应了,照例坐他身前。
“方才你不该替我解围。”阮雪音低声,“太子妃指我,便让她说下去,是否意图把太子之薨赖在我身上,我很想知道。”
国君们驭马在最前,距离阮仲、慕容峋都不远。顾星朗声也低,本就环人在怀,稍倾身便到了她耳畔,眼睛却继续望前方,
“太子妃又是什么幺蛾子。”
“说不好。盛传她是姝夫人远亲,最欢楼一役,我深觉后者也同药园有关。”
顾星朗浅动眉心,“真是好大一盘棋。”
“苏晚晚怎么回事?她那副面具,”
“不是我。”顾星朗淡声,“若知你母亲内情哪怕只言片语,我也会先告诉你,不会直接拿出来用更不会让你和其他人一起后知后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