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庭歌其实只在阮雪音面前吐过一次,就是最欢楼那次。
但她彼时之镇定有条让阮雪音相信绝对不是第一次。
此后诸多变数叫她没能再摸她脉象,此刻想摸,对方双手插袖;她不是竞庭歌,做不出强行拽手腕的事。
但姝夫人是要再会一会的。
阮墨兮也很奇怪。早先阮仲登基她反应激烈至极,此番全族流放却没了动静。那日凌霄门上顾星朗问慕容峋意思,后者爽快答应,她呢?别说当场跳出来求情,之后也没见对慕容峋一哭二闹。
而身为蔚国皇后,她的处境其实比自己更艰难。
自己打小离宫,又兼阮佋厌恶,相较于崟国公主的身份更为人所知的是蓬溪山弟子、惢姬学生这一层,也便更具中立的理由。加上东宫药园说辞公之于世,世人都晓得她阮雪音的母亲是为阮佋所杀,在阮家被逼流放这件事上她不出面求情,其实不太会被苛责。
顾星朗为了她不取阮氏性命,她已算是为家族立了大功一件。
阮墨兮就不一样了。她是天之骄女,阮氏明珠,得父君多年爱宠。同样是因着外嫁他国而免于流放,她却不能独善其身。
可到目前为止,她一直在独善其身。
从锁宁城分往两国,长路漫漫,人人各怀心思,更显得此路遥遥。
停驻歇息是在第二天夜里。
大风堡东麓,官定崟东与崟北交界之处。从此处始,往东六百里为祁崟边境,往北五百里为崟蔚边境。
过今夜,各奔东西。
过今夜,尘埃初定。
崟国终年湿意盛,火焰照林,不见尘埃。
那巨大篝火燃烧在驿馆前的空地。要塞的驿馆大,以至于驿馆前空地也大,四周深林合抱,遮蔽了月光。
三大家族围篝火坐食烤肉,阮墨兮在中间跳舞。
“夫人筹谋一世,却将八妹保护得好。我瞧她假世故真烂漫,以至于骄纵,未尝不是夫人苦心。”
阮雪音吃了七成饱,很快挪去姝夫人近旁。
对方难得不周旋“筹谋一世”之指,微笑看火光旁旋转的阮墨兮,“一辈人有一辈人要完成的事,尽力完成便好,无谓牵连子女。她有她的一生。”
阮雪音默了默,“凡父母者都这样想么?”
“因人而异吧。你父君就不可能做到。国君肩上扛万民,扛家族荣耀和天下野心,子女是战友,想不牵连都不行。”
所以自己和竞庭歌的命途也很可能不是各自母亲排的。“你见过我母亲吧,听说她在雩居住过好一阵。”
姝夫人被举荐是在永康二年夏,阮佋亲口说的。苏落锦小产大概在永康元年,然后她搬进了雩居。
也就是说姝夫人入宫时苏落锦已经常日往返于药园和雩居之间,只是不被整个宫室知晓。
“见过。但我不知她是药园中人。”
“何时知道的呢?”
按理说除了阮佋人人都该是东宫药园案发后才知。这么问已经很具指向。
姝夫人显然听懂了,默一瞬,“你能护我兮儿平安么?”
阮墨兮还在火光中漫舞,全不见忧伤辞色。有人开始弹曲以和,却是苏晚晚,半跪在人群外火光阴影中抱着一把柳琴,弦转玉珠落,叫人想起锁宁城烟雨。
“她是蔚国皇后,自有蔚君相护。此番阮氏去国她都未受波及,何须我护。夫人多虑了。”
姝夫人笑摇头,“蔚君对她无情,至少无深情,有竞庭歌一日,我兮儿便没保障。那位跟你一样,不是能与人分羹的主;坏就坏在,她越不入后宫,蔚君便越惦记她,得不到总是最好,悬着的最是致命。”
竞庭歌嫌冷,不在场间。阮雪音听对方笃定,很觉不通,“夫人久历年岁,我总以为关于世事和人情,你们有更通达的体会。竟也笃信国君长情么?”
“当朝祁君和蔚君都是情种。”火光映衬姝夫人艳极的脸,那深邃瞳眸却叫阮雪音想起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