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浓烟如炮仗般腾空,将崟北天幕上积云染得绚丽近乎诡。烟尘似硝尘缓缓下降,笼罩在千军万马上方如一张索命的网。
蔚军显有些措手不及,举长枪策马迎敌;祁军却未正面相击,反继续东西分散仿在成某种阵法。那名为破云的彩烟爆破声被兵马移动、渐渐白刃相接之声掩盖至无,又闻东面祁国西境轰隆,紧接着正北更远处轰隆,皆似行军声。
薛战护顾星朗仍于方才位置观两军对垒,该说三军,盖因黑甲之后褐甲亦动,已降的崟军正理所当然加入这场较量。
兵马声震天,几方都似有援兵自数百里外赶来。薛战沉眸看乌泱泱人头攒动、不断有兵士落马,阵法已成的祁军分数十路插入对方密集的大军中,近身交战,瞬息生死。
“方才蔚军并未动手,君上——”
“你觉得朕激进了?”
“臣不敢。”
“沈疾燃破云警示,必为重袭,场面已经撕破,他们拦路于此不可能是为讲理谈判。一战难免,不若先声夺人。”
“旦丘之袭倘与蔚国无关,我们岂非——”
“此刻之前尚存疑,自此刻始,”顾星朗同样沉眸望高举利刃刺向银甲兵的褐甲兵,“以一敌二,南北夹攻,可论定局了。”
“一万对四万,蔚骑尤擅马背上作战,便是咱们用了——”
“破云引爆于天,西北剩余驻军已动,人数上只是暂时劣势。倒是柴一诺过来需要时日,朕现在最担心,”
薛战自也听到了兵马如潮自北方来,“这些人是——”
“封亭关时便疑阮仲有伏兵于关外,至结束我们往锁宁都未见多出一卒,朕还以为是杯弓蛇影揣测得过了。”
“君上认为此刻自北而下的是久伏封亭关附近的崟军?”
“否则朕想不出是何底气让竞庭歌有这般胆魄,临阵改盟友联较弱一方食强。”
薛战沉吟,“长远看,壮祁不如壮崟。瓜分若成,我大祁更稳坐霸主之位,蔚国看似有拓疆土,实则更危。”
“南境要盯住了。”顾星朗沉声。
“柴将军已携亲信精锐南下坐镇,该当无碍。君上是怕白国——”
“她不敢。但须防。”
薛战再眺不远处战局,黑褐铠甲的兵士以显著人数优势稀释着银甲祁军,虽有战术拖延,到底在渐渐逼近。
“事不宜迟,臣护君上出境。”
顾星朗不言亦不动,黑亮的眸敛着利光持续望兵甲间厮杀。
“君上安则大祁安,臣斗胆,请君上速动身!”
顾星朗闭眼一瞬,睁眼更见清明,“走。”
薛战与那匹黄骠马皆不惹眼,但顾星朗与奔宵无论人还是马,都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他没换装更没换马,铁甲在外软甲在内,与薛战几乎并列奔驰于劲风之中荒原之上,前后护卫相加不过百人。
足够轻,亦足够惹眼。缠斗厮杀的万众蔚兵与崟兵却无一追过来。
“人数优势显著却意不在君上,有意思。”骑行速度过快,以至于薛战语出亦如风,沉且疾迅速传入顾星朗耳中又迅速消散。
“没意思。有人想亲自拿朕的命,自会吩咐底下人放行,此刻无论奔哪个方向,都是虎口。”
“君上——”
“但有心亲自拿命本身就是机会。不能旁人动手,只能他动手,没有比这更好用的机会了。”
薛战自也听闻了那道传遍青川的流言,“君上认为是崟君。”
崟北群山下顾星朗对慕容峋说,他若是阮仲,便赴大风堡或者赴蔚。
对方反应完美。他更愿意相信是真的不知,此计为阮仲与竞庭歌共谋。
何时呢。福熙暖阁盟约未成之后?
边境近在咫尺,只一条西吉道可选,因临近崟东北荒僻的西吉县得名,在一隘中,奇窄,不容二马并行。
“此道臣走过,算是逃奔好路线。两侧山体不高,陡而平滑,按理也难设伏。最重要,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