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先皇的葬礼足足推迟了四个多月才正式提到台面上。
太子彻立在父皇的灵柩旁,眼里是一片迷茫。
“这是你父皇。”辛椎低声道。
太子彻点点头。饶是他跟随礼官学了数个月的礼仪,此时仍然不知该做些什么。
这场大葬既繁琐,也简单。繁琐之处在于太庚皇帝政绩突出,理应是一场轰动天下的大葬,莫说是礼仪上,便是独为他修缮一座皇陵也不为过。说简单,则是这位帝王生前曾说,不宜大葬。
便导致了这次葬礼,乃是出动了有史以来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皇族葬礼。
太子彻只是紧紧盯着他的师傅,动一下也不敢。
一个老太监声如洪钟,显然也是功夫不浅,“宣!上将军观灵!”
不论文武,皆是一片静默。
一个身着黄金铠甲的将军缓缓走到棺柩近前,沉默良久。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看那个人。
太子彻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低着头,他也就低着头。过了许久,他悄悄看了看来人是谁,可惜那个人的头盔挡住了一切,谁也看不清那头盔之下掩藏着怎样的面容。那个宣旨的老太监急忙把太子彻的脑袋暗下来,“殿下,礼数!”
那个人是宋千会。
宋千会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究竟是说他会过不少于一千个对手,还是说他送走了多少代帝王。总之,他眼里的皇帝,和别人眼里是不一样的。他活过几千年了。
宋千会明显感觉到了一个视线悄悄看了看他,所以他回过头,正巧看到刚刚被那个老太监按下的小脑袋。
宋千会走到这位未来的大商皇帝近前,看着这位未来的大商皇帝。辛椎走出来,“上将军安好。”
宋千会点点头,“你们在,都城安宁。”
但他还是盯着太子彻。
太子彻感觉不到宋千会的强大威势,便天真地抬起头。
时日将入寒冬,风送过来,卷起片片枯叶,吹得人脸也干燥得生疼。
宋千会的面容是一张十分普通,十分朴实的模样,脸上的皱纹刀刻似的,又直又深,硬得像一块万年不破的巨石。他站在那里,就是深渊,就是高山。
太子彻看着这个人,“宋伯伯。”
宋千会脸上的皱纹舒展了,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突然化作一潭春水,“哈哈哈哈哈哈。”
如今极少有人见过宋千会的真面目,出了这位太子彻第一眼便看清了宋千会的模样。
当然,也没有人敢在先皇葬礼上笑,除了这个人。
“你多少岁了?”宋千会问他。
太子彻道,“快十九了。”
宋千会眉头一皱。这哪里像是十九的少年郎?这样瘦弱,说是十六都有人信!于是他看向辛椎。
辛椎道,“在外流落十年,近两年才寻到,还没教他武艺。”
宋千会点点头,对太子彻道,“你是大商皇帝。”
一锤定音。
落叶沙沙拂过,如同这临冬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