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已至,纪行道,“初来乍到,一定要招摇过市,趾高气扬!听懂了吗?”
众人已经被纪行的“神机妙算”折服,都说明白。
纪行手一招,“竟敢行刺朝廷命官,提上主犯人头,凯旋!”
于是众人跟着他赶赴楚州县衙。都到了这里,路就不再远,遥遥望去,已经能看到人烟,还有那几里长街。
纪行当头,骑于马上,左右伴随,好不威风。后面是他重新修好的马车,用了一块布搭上,简陋异常,里边坐着小怜。
眼前已是这楚州街口,他抬头一看,牌匾上好霸道三个古篆大字:草霸街!
登时铜锣打鼓声咣当响起,远方的唢呐呜呜啦啦。一群人疯狗似的朝着纪行冲来,还没出街口时他们停下。纪行装作不识字,将头顶牌匾看了一遍又一遍,对着街内人喊道,“此地是何地!?”
里边有人应道,“楚州!”
纪行摇摇头,面色不悦,一手指天,“老子说这上边写了啥!”
又有人应道,“草霸街!”
纪行哈哈大笑,“好名字!草霸街,落草为寇的草?”
“不是,是草民的草!”
纪行大喊,“楚州,安抚使,高何以高大人到!”
没有人应。
纪行从怀中掏出一份圣旨,“此乃王命急宣!”
刷得大街上就跪倒一片。
纪行又把圣旨收了起来。顿时街上原本跪着的人又站了起来。纪行再把圣旨掏出来,于是街上又跪倒一片。他笑笑,又收回圣旨,人们便站起来。
纪行正要再掏出圣旨。此时大街上不知道谁大骂一声,“狗官!”
这一下就像一把火扔到了火油里!满街上的人都大骂狗官!没到十息,竟然就有人扔菜扔鸡蛋。纪行坦然受之,面上仍然带着微笑。
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民风剽悍,不服管制了。楚州这些种田的就是一群刁民,他们认齐帝,不认官府。这其中自然是有豪绅在里边作梗,也有山匪帮众在其中煽动。不巧的是,他这安抚使就是来顺民,招安,诛匪的!
可没想到人群中竟然有人开始丢石头!
一颗拳头大的石头又快又劲,嗖得到了纪行眼前!
纪行后发先至,伸手抓住石头,猛地暴喝,“这他妈是谁扔的!?你们好大狗胆,轿子里坐的可是当朝命官!这可是要杀头的!”
街上顿时安静下来,不知道人群里谁吼了一句,“杀头就杀头!”
于是喧嚣再起,愤怒的民众都大喊,“杀头就杀头!”
纪行点点头,啪的捏碎了手心的石头,哗啦撒在空中。随后他抽了刀,沧啷一声,“给他们看看,我等来此是剿匪,不是他妈的,与他们为难的!我等来此是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不是来他妈的!杀他们的头的!”
从纪行这边嗖嗖嗖丢出三十几个黑不隆冬的东西,骨碌碌滚在地上。街上的人还有点疑惑,于是凑近了看,却看到三十几个人头!
一个人头两个人头,对他们来说已经见得惯了,可是三十几个人头是什么概念?铺了一地。风吹过,濡湿的地面似乎爬满了脏东西,街上人群一退再退。纪行等人则进一步再进一步,最终在街口前一步停下。
远在草霸街东侧的塔楼之上,一个人居高临下,看到了这人头滚滚,登时后退一步,“好霸道!”
管家凑过来,“老爷?”
此人道,“本官要亲自去迎!”
管家苦着脸,“老爷,这岂不是杀了您的威风?”
那人道,“本官好歹是一方父母官,轿子里那位又是正七品武官,光是他手下一个小喽啰都能有如此霸道,来者不善!”
管家道,“要是轿子里是空的?”
县太爷醒悟过来,“你说马上的是,安抚使高大人?”
管家点头。
县太爷大笑,“可那年轻人说轿子里是大人!”
管家道,“高大人也很年轻。”
县太爷想了想,登时开怀大笑,“高大人年方十七,又是高寒士之子,定然外强中干!不!他外干中也干,如此才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随他!稳了,轿子里的人,傀儡而已!”
管家笑道,“老爷神机妙算。”
县太爷道,“既然高大人只是个孩子,那这个孩子死不死都一样,那就不如死了咯?哈哈哈哈!乌龙山,二虎口,三星洞,四方陇的人,都请过来!”
管家笑指街上三十多个人头,笑嘻嘻道,“四方陇,三十四口人,不多不少,都在街上滚着呢!”
县太爷定睛一看,正巧撞上纪行抬头!
纪行眼里是天生的杀气悍气,旁人不敢忤视。县太爷看到之后,只觉心口像一把刀子扎了进去,登时躲了回来,不再与纪行对视。
管家奇怪地看着县太爷。县太爷喘着粗气,“霸气侧漏!”
“四方陇的人都在下面了?”县太爷问道。
管家点头,“连四方陇那匹马,都在那个年轻高手屁股底下。”
县太爷道,“悄悄请来各路豪杰,不宜声张。另外,不能杀马车里坐着的那个!”
管家不知道县太爷为什么临时变卦,疑惑道,“怎么不杀?以前不都是一刀咔嚓吗?”
县太爷道,“真正厉害的不是马车里坐着的那个,而是马背上那个提刀的年轻人。马车里的死了,提刀的就没了顾忌,只怕他没法回去交差,就杀了本官交差!”
管家笑道,“可他只一个人又有何惧?”
县太爷道,“本官敢剿匪吗?”
管家点头,“敢!年年剿,月月剿,没一天不在剿匪!”
县太爷登时一张丑脸,神情愤怒,双手乱抓,“本官不是说陪他们在戏台子上唱戏!本官是说,正儿八经地,剿!匪!”
管家奇道,“老爷为什么要剿匪?”
县太爷道,“本官能在楚州当几十年的土皇帝,全仰仗那四路豪杰!乌龙山,二虎口,三星洞,四方陇,互相牵制,又暗成一派。楚州易守难攻,朝廷不敢来剿匪,来了就得死几千上万的人,所以剿匪这个事只有我敢!本官一剿匪,就要银子,这个军饷,朝廷不能不给!剿匪完了,军饷,四路豪杰四成,本官四成,还有一成交给乡绅,剩下一成分给穷人!”
管家点头,“我知道。”
县太爷目露恐惧道,“可是剿了这么多年,四路豪杰还是四路,从来没有变成两路一路!他们有武功,有一个打十个的武功。下面站的虽然是十几个人,未必不比一百几十人差!何况他们还到了街口,关口,他们已经进来了。那他们就是让本官拉肚子的毒虫!”
管家也有点怕了,“来者不善!”
县太爷一把拳头捏紧,“高大人的手下把四路豪杰变成了三路,那他就是这第四路!咱们能把这一路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