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行在心中暗道,“我也是官府的人。这倒省事了。”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这些游离于官府之外的绝世高手,通常还是比较排斥和官府打交道的,“带我见他。”
剑仙道,“我有一件事,十分想问你。”
纪行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剑仙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了?”
纪行笑道,“如你所见,不过就是二十出头,没有什么玄乎的。”
殊不知他这句话才是最玄乎的。二十出头就已经走到了化境,对于他们这些练到五十岁还没完全把握冲上去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纪行察觉到他的异样,便道,“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终其一生所追求的,最多也就到高寒士那个境界。他所代表的深渊于你们而言已经很深,但是等你走出这个地方,你会发现那只是刚刚开始。所以,你现在还会觉得高寒士深不可测吗?”
剑仙突然停下脚步,“到了。这是这里。”
他先打开了门,门后边是一层缝了很多次挡风沙的烂布,“他每天傍晚都会过来,其实没有收他为徒,只是他自己认我为师。这个人跟我学是糟蹋了他的好苗子。三十年前有一位道人,道法玄通,我当时有眼无珠,不知道那是个化境高手。老道有两个正儿八经的徒弟,却都没有得到真传。最后让黄焕捡了便宜。倘若黄焕不是脑子里那根筋拧不过来,现在应该也该到化境了。”
纪行道,“他很年轻吗?这么好学?”
剑仙给纪行倒了杯冷水,“是很年轻,和你一样。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气力最充沛的时候,他武功学得很快。”
纪行把凳子上的灰吹了一口,但是没坐上去,他一身白衣服,坐上去可就全花了,“你这地方不错,地儿不大,也不知道你怎么教人家。”
剑仙道,“他悟性好,不用怎么教。不过那孩子缺点很严重,很少有过实战。其实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假以时日,会是一个大剑豪。”
纪行道,“没想到官宦子弟也会有这样的人物。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呢。”
剑仙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转而问纪行,“你是如何跨过那一步的?”
果然这样的人还是对武功更为痴迷。纪行道,“万事等我回来再给你说。但是我在这里可以提醒你一句,完全唯心并不是可取的,有时候也需要一点儿手段。但是内力与真气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以你现在能够想到的所有手段,都难以跨过哪一步。言尽于此,剩下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清楚的了。”
剑仙道,“多谢赐教。”
此时在墨脱城内,一个年轻人穿了一身破烂衣衫。他一只手提着剑,一只手拎着酒。虽然他穿得破烂,但是头上的玉质发髻却干净得有点儿异样。不过发丝却又十分散乱。可是这些并没有让他显得憔悴颓唐,反倒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他提着酒,走到一间低矮泥窟,敲了敲门,“老师,我又来了。”
里边的人应了一声,“门没关,自己推。”
年轻人推开门,又掀起一层破布,里边昏暗的光线并没有让他产生半点儿不适应。但是里边儿多了一个人,让他极为不适应。
而那个人也很不适应。
年轻人就像脑子被人摘了似的,一步一步往前挪。而那个人也同样表情精彩。
剑仙奇怪地问,“咋?你们认识?”
纪行一拳砸在那年轻人胸膛上,“你他娘的!消失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死哪去了!”
那人明显比三四年前要更加成熟稳重了,他抓住纪行的拳头,面色十分激动,“高贤弟!你现在好本事啊!”
纪行哈哈大笑,“韩孤尧!你说你在这里干嘛?韩府的锦衣玉食吃不惯还是穿不暖?跑到这大漠来受罪!你就不怕你爷爷担心死你?”
剑仙先前所说的弟子,正是韩孤尧!
韩孤尧哈哈大笑,“我到这里来,正是我爷爷授意的,还是求着陛下让我过来的!不为别的,就为学艺!早知道你来了,你又是个千杯不醉,我就多打两斤酒了!哈哈!”
纪行大笑,“好兄弟!好兄弟!你现在还是不能喝?”
韩孤尧摇头,笑道,“这个东西又不是年纪大了就能喝的,打的这酒是给我老师的。倒是你,要不要我再打点儿酒过来?不过你穿得可精神啊!当年我记得你可是怎么粗犷怎么来!怎么现在变了?想做美男子了?”
纪行哈哈大笑,一点儿不介意韩孤尧如何挖苦他,“这粗犷的日子过久了,也想精致一回。倒是你,武功长进不少啊!”
韩孤尧这才想起剑仙还在这里,赶紧向剑仙介绍道,“老师,这是我的结拜弟兄,叫作高何以,武功很是了不得啊,想必老师已经听说过高何以是何人了!”
剑仙虽然暂时被他们冷落,但是一点儿没觉得尴尬,反倒是大大方方将韩孤尧带来的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原来如此!”
剑仙叹道,“大半年前,一个年轻人几乎单挑了半座江湖,而且是整个天下的江湖。九品高手如拔葱,只要有他的地方,遍地都是九品高手。九品上的各路人物也都被他激了出来。八品高手在他手上死得差点儿断代。是个人杰。”随后他看向纪行,“我怎么也没想到,这才短短八个月,你竟然就到了这里,也走到了这步。”
纪行笑道,“你们习武动不动就是十年磨一剑,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只争朝夕。要是我现在没有走到这一步,自然也没有机会走到这里来,早死在路上了。”
剑仙点头,“说的有道理。”他低头喝了一口酒,听到高寒士的儿子都已经突破到化境时,他心里极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