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看着这个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世界,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意。他知道,现在的他即将面对数不清的细小陨石撞击,而这些细小陨石的撞击会一点一点损耗他的力量,直到他的力量全部被消耗完。数万年,数十万年之后,到那个时候,不光没有人会记得他,他甚至连思考的能量都不够。那个时候的他,和死有什么区别?梅生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在死亡了。但是他并不怪纪行,现在他反倒感觉死似乎是一种解脱。
他这数万年间背负得太多,善恶在他身上并存,有时候他都差不多忘了自己做那么多恶行,究竟是为了什么了。他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完成的事,内心免不了的遗憾。他多么想将那个人复生成功,但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他永远也不可能完成的目标了。
数万年前,大商曾有怜人柳氏,结识才子梅生,传为佳话。但那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是老掉牙的故事了。没有人记得梅生曾经的那些故事,包括一直追随梅生的人。他用了数万年的时间都没有将复生之法参透,倘若他能早早做成,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样吧?
梅生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在这寰宇之中漂浮着,就像一尊被人遗弃的石像。
纪行内心五味杂陈,最终御空而立,对着梅生行了一个抱拳礼,这是江湖人士的礼仪,其实不太适合他们。但是纪行想让梅生知道,他们只是在江湖当中暂时告别,用不了多久还会再见。至于梅生现在怎么想的,纪行无法体会,也不愿多想。
纪行离开了。他留意到太山的建造仍在继续,并没有因为他本体的离开就出现什么不可控的状态。所以他现在又有功夫去做别的事了。
此时藏身于地都之下的六道,他知道莫说是现在的自己,就算是自己全盛时期,也不是纪行的对手。但是在以前,他有足够的实力对纪行所要做的事产生颠覆性的影响。只要他还有曾经的那种实力,他在纪行面前就有筹码。但是现在他受伤了,再难对纪行产生根本性的威胁,所以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再利用纪行做什么事了。
伊贺天正仍未离开,六道虽然相信伊贺应当没有对他动手的心思,而实际上伊贺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对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他相信伊贺,但是不相信纪行。他现在很怕突然造访的伊贺,是受纪行蛊惑前来,没准纪行就分了一部分神魂在伊贺识海当中,若是再给自己一刀怎么办?
伊贺道,“六道老师,其实我心中已经有答案了。你现在在这里,已经说明了你与地都脱离不了干系。或许这里,才是你真正的修炼之所吧?所有的剑道,所有的瞳术,所有的幻术,遁术,所有忍术,都是你从这里获得的吧?鬼武士只是你的傀儡,六万年,整整六万年你都在用这种方式积攒着你的力量。六道老师,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害怕,以至于你会布下一个长达六万年的局来坑杀数百位惊才绝艳的前辈?”
六道现在还想遮掩,但是他发现似乎伊贺天正已经全都知道了,他沉默了很久,“这些都是你猜的?”
伊贺道,“六道老师,自从那天出事之后,而我在这里看到了你,这些不就已经是事实了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逼走长谷君了,六道老师,我仍然尊敬你,尊敬你授我课业,尊敬你让我懂得敬畏,但是从今天开始,或许我们就是……敌人了……”
伊贺天正说出最后三个字后,六道很久都没有发生。
最后六道还是说道,“伊贺,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做这一切,确实是为了众生,只是方式有些,你不太能够接受。但是这是最有效的办法。我来告诉你吧,我出身于一片虚无当中,在我的出生地那里,存在着难以言说的深沉邪恶。后来我有了人身,出了家,修成六道,但是我从未忘记,真正能够威胁我的是什么。伊贺,在天外,有你想象不到的强大敌人,那才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伊贺天正道,“六道老师,我知道每千年一次的白骨哀,这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也知道每一千年,我们这样的人就要死六个。您说是为了毙杀鬼武士,可是现在按理来说鬼武士离我们近在咫尺,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呢?”
六道仙人知道不能再骗伊贺了,于是道,“我承认我有一些事情确实骗了你们,但是那的确都是为了众生。不过,呵呵!不过,现在有人替我去为众生做事了,他比我更强大,所使用的手段也更加繁多,今天我就将一切都告知于你吧。”
“你还记得有一封来自大商的国书吗?”六道仙人对伊贺道。
伊贺自然记得,“如何?”
六道仙人道,“那封国书,带了一份礼物,是一本上古剑诀,同时还问我要不要随他一同登天,就像当年的宫本武藏一样。没有人能够成功登天的,他是在痴心妄想,就算是真的登天成功了,也没有人能够在天外的环境当中与那种存在的战斗当中存活下来。我知道他做的事都是徒劳的”
伊贺没有说话,等六道仙人说完。
六道仙人继续道,“邀请我一同登天的那个人,我现在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难以置信的是,哈哈!他从出现到现在拥有了这样磅礴的力量仅仅只用了几十年的时间,完全超出了我的预估。否则我也不会被他所伤。”
伊贺道,“被他所伤?”
六道仙人笑道,“是啊。你以为伤到我的人是长谷?或者是你带来的那个小兄弟吗?不是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的一个局,他需要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然后他就可以利用我了。可惜我藏了六万年,眼中的对手一直都是天外那位,却忽视了人间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是我大意了。”
伊贺道,“老师,你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