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有人毁了我爸爸的墓……”
穆安安一下子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背景音乐逐渐低了,穆安安的声音更为低沉:“是什么人?毁成什么样了?严重吗?”
“很严重……”我说,“泼了好多红油漆,照片都弄脏了……”
“你先别哭……”穆安安说,“听我的,现在赶紧回车上,回家呆着。”
“不行……”我说,“我得把墓碑擦干净……”
“别啰嗦!油漆怎么可能擦得掉?!”穆安安加重语气命令,“回家去,都几点了!”
“……”
“听姐姐的,”穆安安又放柔了语气,“墓碑脏了不要紧,换块新的就是,他不会怪你。可这代表有人非常恨你,在憋着害你,你乖乖回家,如果你出了事,他在天之灵才要着急。”
“好。”我说,“我听你的。”
穆安安一下子不说话,也许她有点惊讶于我起变化的态度,于是我又叫了一声:“姐姐……我真的很难过,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不管那人是不是恨我,但他怎么可以这样……”
“姐姐明白,别想太多,先回车上,然后给姐姐打电话……”她说到这儿,忽然话锋一转,“算了,你干脆不要挂电话,我不放……”
后面的我没听了,因为我已经挂断了电话。
我对穆安安所能做的最大温柔就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也在我怀疑的名单中。
打给她只是为了测试她的态度,并不是寻求依靠。
这世上只有我爸爸是值得让我依靠的,其他人全都不能。
穆安安催我回去,那我反而更加不能。
我跪到墓碑前,用手擦着墓碑上血红的油漆。
油漆已经完全干了,根本就擦不掉。
我望着它,心里一阵阵得疼。
我爸爸这一生最爱面子,做什么都喜好铺张,因为传统思想的缘故,对身后事更是在意。
但因为我,他成了一个被人嘲笑的破产者,也是为了守着我,他远远地葬在异国他乡。
如今我却连他的墓地都不能保护。
这油漆也不知是几时泼上的,这墓园里也不知来来往往地经过了多少人,那些人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猜测他?他们一定觉得他坏透了,所以才在死后都遭到这样的对待……
我越想越觉得心口绞痛。
世界是物质的……
不,在我爸爸去世之后,我就已经很少想起这句话。
我不希望它是物质的,如果可以,人最好可以有灵魂。只要灵魂还在,就还有沟通的机会。
如果我爸爸的灵魂还在,哪怕他此刻现身只是为了责骂我,我心中的痛苦也可以少上几分……
我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期间手机一直响,我觉得很烦,干脆关了机。
如果有人想在这种时候对我不利,那就做吧。
我不在乎。
不过时间仍在一分一秒地流淌,我的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终于,我感觉到了一阵冷意。
下雨了。
深秋的雨水冰凉刺骨,我擦了一把脸,同时擦掉了眼睛上的泪。
这时,身侧方向忽然传来一束明晃晃的光。
我没有转头,因为那光正打在我的眼前,使得我一眼就看到,在墓碑侧面的草丛中,那金灿灿的东西。
我伸过手,拿起了那东西。
是一只金耳环。
上面镶嵌着硕大的钻石,因而被光一打,立刻就璀璨生辉。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泼油漆的人落下的。
竟然是个女人吗?
的确,暗戳戳的往人家亲人墓碑上泼油漆的举动,的确像是某些阴湿的女人能做出的事……
正想着,忽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连忙将耳环放进皮口袋,与此同时,来人已经跑了过来:“果然还在这儿!”
是侯少鸿的声音。
我扭头看去,对方立刻把手电光线挪了个位置,不巧正照到了“血淋淋”的墓碑上。
来人的确是侯少鸿,此时他圆瞪着眼睛,震惊地看着墓碑。
的确,对平常人来说,大半夜赶来墓园就已经很可怕了,又看到这样的墓碑……
我伸手捂住手电光电,说:“别看了。”
侯少鸿方才回神,扭头看向我。
我不想承受任何人的目光,扭头看向别处。
这时,他张开臂膀,搂住了我。
“先跟我回去。”
一上车,侯少鸿便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天一亮,就来修缮墓碑,两小时之内就能整理干净。”
这事我当然是要安排的,只不过我实在是太悲痛了,这半天一直没有精力去想。
没想到侯少鸿竟然已经先我一步做出了安排,我真是既惊讶又感动:“你什么时候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