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了,那由多曾罗。」
观览车厢里,等待的少年如此说着,并且扮了张鬼脸。这个名字,是当初别人用来称呼他的名字。
很久以前,他把这个名字借给某位少女。
在今天,
「我来还名字了。」
坐在正对面的羽毛剪短发少女,曾经名为那由多曾罗的少女如此说着。
「原来如此。状况怎么样?问这个问题也不太对就是了。」
「不,谢谢你。因为有你的名字,我才得以存在。」
「这样啊。总觉得你是不是变了?」
「对……」
「嗯,没错。」
少年露出微笑。
肯定度过了许多的时间与日子。
肯定留下了许多的回忆。
肯定得到了许多「珍惜的事物」。
有快乐、有悲伤、有温馨、有难过、有寂寞、有喜悦。
生而为人,就是这么回事。
如今,这已经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了。所以他才会把「名字」借给少女,希望她代替自己观看世界,希望有人知道,如今不位于任何地方的自己叫做什么名字。
「不过,你已经不需要借名字了吧?」
「对。」
坐在正对面的羽毛剪短发少女点了点头。
「太好了。」
少年笑了。
「谢谢。」
曾经名为那由多曾罗的少女简短道谢。
名字是展现存在感的重要关键,名字象征着存在。只要拥有名字,就等于可以永久存在,无论在哪个世界,这个存在都拥有这个名字。名字甚至拥有这样的意义。
少女得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而且,也得以存在于其他的世界。
所以,她来到了这里。来到永远位于黄昏景色里的冷清游乐园。
不需要借名字了。因为拥有真正的名字。
「那么,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
随即,少女小小的唇缓缓张开。
少女已经不存在了。
不复存在于这个世界。
然而,
门,曾经开启。
世界在眼前扩展开来。
崭新的世界。
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吧。
羽毛剪短发少女的短暂旅程结束了。
这个结束,是开始。
通往漫长旅途的开始。
这里是空无一物的场所。
阳光毒辣,贫瘠的大地上,只有聊胜于无的强韧草木。
有一名年幼的少女。
感觉不是之前的自己。
——自己是谁?
外型变得年幼许多,记忆也模糊不清。
或许是不应该存在的自己,在不应该存在的世界里待太久造成的影响。虽然思考着这种事,不过总有一天也会一样吧。少女有这种感觉。
身穿白色连身裙的羽毛剪短发少女,赤脚走在贫瘠的大地上。
再度,一无所有了。
不,自己曾经带着什么东西吗?
忘了。
但是,少女还记得。
可以想起唯一的一件事。
「珍惜」的人给她的东西。专属于自己的「宝物」。
远方扬起一股砂尘。紧接着,一个轻快又豪迈的声音顺风而来。
声音逐渐接近。
对方看见了在这种地方独自赤脚前进的羽毛剪短发少女。
是一辆体积庞大的四轮驱动车。车门打开之后,一名年轻男性下了车。
「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男性以当地的语言向少女搭话。
少女露出空洞的眼神,这时候已经再也回想不到任何事情了。即使如此,她依然记得。只记得那件事。
「呃~我来自一个很远很远,叫做日本的国家,是医生。我的名字叫做水田。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男性如此询问,但少女没有反应。
「不是这附近的孩子吗……不过,只要能知道名字……」
男性轻声说着。不是使用当地的语言,似乎是使用他母国的语言。
啊啊,曾经听过。
名字。
就是名字。
专属于自己的,宝物。
珍惜的人给她的东西。
那就是,名字。
「——真白。」
少女沙哑的喉咙发出声音,化为话语。
这就是,
少女的名字。
曾经,打开一扇门。
为了道别。
对一名成熟又稚嫩的女孩道别。
「我一无所有。」
少女如此说着。
「你拥有回忆。」
随即,想起一个神秘的声音。
「……回忆。」
「是的。你不是曾经和我们在一起吗?回忆确实存在于我的心中,也确实存在于你的心中吧?」
「这样吗……」
「何况,你不是有名字吗?」
「不对,这个名字是借来的。」
「那么,帮你取名吧。」
「……?」
「取一个适合你的名字。」
她说,「纯白」是美丽的颜色。
曾经欣赏「纯白」的雪,看得出神。
曾经触碰你一尘不染的,「纯真白皙」的心。
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即使前往另一个世界,还是会见面的。
因为,另一个世界的我,将会找到你。
一定。
这个名字,会将我带到你的身旁。
「谢谢。我从你这里得到了许多『宝物』。」
包括回忆、时间、朋友、同伴、心情、思念,以及名字。
已经足够了。
所以,
「拜拜,百百。」
「拜拜——真白。」
挥手道别。
说完再见的你,露出了笑容。
?
黑崎可莉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这里是医院。
深金色卷发在额头上方绑成的天线微微摇曳。
泛蓝的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眼睛眨了好几次。
「黑崎小姐,怎么样,身体有好一点吗?」
秃头微胖的小诊所医生,以笑咪咪的表情询问可莉。
是诊疗室。前几天帮她治疗感冒的医生。
可莉眨了眨眼睛。
咦?
「来,请坐~」
听到医生这么说,可莉坐在圆凳子上,在反覆眨眼的这段期间接受问诊与诊疗。
「那么,再开几天的药给你吃喔。」
可莉走出诊疗室了。
打开门一看,是等候室。
然而,不是那间等候室。
「看完了吗?怎么样?」
眼前的「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啊啊,原来如此。
我回来了。
「…………嗯!」
「唔、喂,怎么了?」
虽然会造成很大的困扰,但可莉不顾一切抱住了「他」。
紧紧拥抱。
因为人家好想这么做。
「诚,我回来了。」
可莉借由伸出去的手,借由身体,感受着「他」的温度。
「虽然搞不太懂,不过……可莉,欢迎回来。」
他呼唤着我的名字。
只要有这个声音,以及这份温暖,就够了。
光是如此,就足以成为我在这里的理由。
我回来了。
察觉到这一切如此令人珍惜。
待在这里。
有人愿意陪伴自己。
这一切,都是幸福。
「诚,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伴我。」
「这种事情,不是理所当然吗?」
说完之后,「他」露出了微笑。
?
手机的铃声,使得水者瑞美回过神来。
转头环视四周之后,才想到这是自己手机的铃声。她连忙按下通话按钮。
「学姐?现在方便说话吗?还是刚好在采病?」
听见了声音。
「他」的声音。
「嗯……」
瑞美开心得手几乎要发抖了。
一股怜爱的情绪,甚至令身体颤抖。
温柔的心情,逐渐填满内心。
啊啊,回到这里了。
「我们今天会比平常早点过去。」
只是这件事。原本觉得只要传简讯通知就够了,然而……
「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好开心。」
其实,瑞美很想大声这么说。
「呼……」
不是叹息,是呼吸。
告诉自己「我就在这里」的暗号。
瑞美转过身去,打开房门。
病房床上的帮佣阿姨,脸上挂着笑容。
「大小姐,路上小心。」她这么说着。
「谢谢。那我走了。」
之后,瑞美离开了医院。
来到一如往常,「他」与朋友所在的海岸。
正如电话里所说的,「他」在那里,朋友与同伴也在那里,一如往常拿起录影机,一如往常进行着摄影工作。
那里存在着热闹、温柔、祥和、快乐、幸福的时光。
喜欢的人与珍惜的场所,好多好多。
这是平凡的每一天。
瑞美所在的场所。
但是到了黄昏时分,就变得寂寞得难以复加。
回想着在那间医院的神秘体验。
曾经,在自己成为孤单一人的时候,
「请成为我的朋友。」
瑞美曾经对一名纯白的死神女孩,许下这样的心愿。
愿望实现之后,纯白的死神从瑞美面前消失了。
瑞美的身边有他、有他的朋友,以及好友的陪伴。
在今天,不对,在那间医院,瑞美遇见一名与纯白死神相似的女孩。
在黄昏病房露出笑容的她,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但却是同一个人。
再也,见不到她了。
瑞美明白这一点。
「……再见……拜拜……」
瑞美独自朝着平静的海面轻声说着。
视线前方,一枚花瓣随风飞舞着。
披着光芒的,纯白花瓣。
飞舞着。
「学姐,怎么了?」
「他」露出担心的表情站在身旁,手上拿着瑞美放在远处的阳伞。即使已经黄昏,但阳光依然强烈,看来他是为了让瑞美遮阳才把伞拿来的。
脸庞美丽得像是女孩的「他」,以不安的神情窥视瑞美的脸。
或许是在担心赤脚站在海岸线心不在焉的瑞美吧。
「我看到了。」
瑞美如此说着。
「看到……什么东西?」
「他」如此询问。
这里存在着珍惜的事物。
这里存在着珍惜的人。
看到「他」温柔的表情,眼泪忽然差点夺眶而出。所以瑞美像是要掩饰似地,将手伸向黑框眼镜。
「秘密。」
并且露出笑容。
因为,这里是笑容所在的场所。
是「他」所在的场所。
这里有许许多多的宝物。
看,
这里是我的归宿。
?
「——诚刚?」
「啊、喔,进来进来。」
打开,应该说拆掉老旧美术准备室的门之后,年幼却有着成熟气息的「公主」——在眼前抬头仰望着诚刚。
「打扰了。」
似乎姑且明白这里是教职员的活动室,所以公主如此说着走进室内。然而并不是因为这位公主把诚刚视为老师。
公主轻盈进入之后,坐在刚才扯到绘图板与耳机电线而造成混乱的那张椅子上。诚刚则是坐在学校常见的冰凉椅子。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是什么?」
公主看向被电线缠住的耳机触控板,并且不经意伸手拿起桌上的重镇——液晶萤幕旁边的雪花球。
将雪花球反转过来,然后再度摆正。
水中的小镇开始下雪。
一如往常。
自己回来了。
「还没开始下雪耶……」公主如此说着。
「是啊。不过,你喜欢雪?」
听到诚刚如此询问,她摇了摇头。
「不,并不喜欢。」
对喔,公主的双亲是在下大雪的日子过世的。
唔喔~我太轻率了!
「不过,我喜欢。」
然而,公主露出微笑。
「因为,雪中有一个我所珍惜的回忆。」
她的视线落在诚刚的方向。
我的?和我的?我也有的?回忆?
「你忘了吧?」
公主的视线变成怀疑的白眼。
「没、没有,我……没忘记。」
啊啊。
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诚刚与公主殿下,就真正意义而言的邂逅之日。
游乐园,以及歪七扭八的雪人。
那一天,也是遇见那名纯白少女的日子。
虽然是死神,感觉却像是受她照顾了……
「该怎么说呢……」
诚刚露出苦笑。
「要帮你泡杯咖啡还是茶吗?」
已经完全熟悉这里的公主说完之后起身,走向摆放着茶类的柜子。擅自搬来的老旧电暖炉上头,已经有水壶在待命了。啊啊,好方便。
「那么就麻烦泡杯咖啡吧。抱歉了。」
「别介意。」
总觉得,真好。
如此心想。
即使是这样的时间,也觉得非常令人珍惜。
有学生们陪着,有一名宛如公主的少女陪着。
诚刚还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老师」这个职业。他自己认为不适合就是了。
不过,就这么稍微看着这群孩子们成长,似乎也不错。
思考吧。
试着犹豫吧。
「——明日梨。」
诚刚呼唤着公主的名字。
「嗯?什么事?」
正以汤匙舀起咖啡豆的公主抬起头来。
「看你这个样子,总觉得好像家庭主妇耶。」
开了这个玩笑之后,公主似乎是当真了。
「哪、哪有啦——!」
她难得慌了起来,吐出的气息把汤匙上的咖啡豆吹得满地都是。真是个认真的孩子,刚才不应该逗她的。虽然诚刚如此反省,不过看到有些早熟的公主展现出妙龄少女应有的样子,不禁令他会心一笑。
「明日梨,你在做什么?」
「还、还不是因为诚刚忽然乱讲话!」
公主匆忙跑去拿扫把了。
诚刚对她的娇小背影轻声说道:
「谢谢。」
轻轻地,试着取下右手的戒指。
谢谢。
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
宫崎绘子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位于医院的诊疗室。
「咦?」
在她歪过脑袋的时候,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医生,像是例行公事一样说声「请坐」让她坐下,并且对她说「骨头看起来没有异常,只是跌打损伤」。
「咦?」
在她依然歪着脑袋的时候,就回到等候室了。
「咦咦?」
她就这么歪着脑袋,坐在等候室里没有椅背的沙发上。
「怎么样?」
坐在旁边的他如此询问。
「啊啊……思,医生说没什么大碍。我拿了贴布……还被笑了……」
「那就好。」
他以年长的态度轻轻抚摸绘子的头。初过时身高比较高的绘子,如今也完全被他追上了。别以为比我高一点就能得意忘形喔?医生的笑容是「这种小伤就不用来我这里了」的意思耶?
悄悄看向身旁,他的头发不知为何凌乱不堪。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这是内心五味杂陈的绘子,在进入诊疗室之前对他出气的结果。
从那之后,绘子感觉自己应该待在「那里」很长的时间,然而时钟上的时针几乎没有动。
换句话说,绘子刚才自己火大并且对他出气,明明没有经过太多时间,却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回到了这里。
唔哇!
——超尴尬!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绘子也把这件事当成刚才发生的事情回想起来,并且自然而然变得不再多话。
两人离开医院。
开门的时候,绘子终究有些迟疑,不过他走在前面为她开了门。
「……谢谢。」
绘子以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说着。然而绘子就只是低着头,没办法正视他的脸。
不是现在走出来的医院,而是关于经历了神奇体验的那间医院,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像这样和他并肩走在熟悉的道路上,就令绘子越来越不懂了。身处于这里的自己,或许也可能是在那个世界所做的梦吧?
走过熟悉的公园。这是一座大公园,远方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绘子曾经在这里,和他天南地北聊到太阳下山。
包括春夏秋冬。
一如往常的公园。
他走在绘子前方几步的距离。和当年相比宽敞许多的背影,随着他走路的节奏上下起伏。大概是配合绘子吧,步伐的宽度很小而且速度很慢。偶尔也会回头看向绘子,只要确认绘子有跟在身后,就不发一语继续向前走。
就这么抱住他……
要是做出这个举动,他会怎么想?
绘子也知道这么做很奇怪。
但要是不顾一切抱住他,并且说出自己的心意,或许就会舒坦了。
绘子知道,他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像是刚才转过身来的动作,即使身后不是绘子,他一样会不时转过身来确认。
两人总是在一起,不过他的内心,一直只喜欢另一个女孩。
为什么会想这种事?
早知道会变得如此难受,不要察觉这份心意该有多好。
有某种东西正在心里兜圈子蠢动着。
虽然刚才被卷入奇怪的现象,不过或许是自己的错。
内心变得懦弱,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所以想要逃避。
因为绘子早就明白了。
明白他真正喜欢的是谁。
明白那个人不是我。所以,他并不喜欢我。
如此心想。
然而,心里依然只有他。
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他下次回头的时候会被吓到。不能哭。
然而,眼泪不肯停下来。
刚才一直见不到他,好想他。终于见到他之后,感觉好开心,松了口气-
绘子对于无法表达这份心意的自己感到火大。
眼泪停不下来。
我实在太笨拙了。总是想东想西,别扭的家伙。
一点都不可爱。
不率直的个性也是一直没改。
姐姐的那时候也是如此。
……不要。
我不要后悔。
我再也不要感受到那种心情了。
可是,我好怕。
我不要后悔。
好怕。
不要。
好怕。
不要。
可是——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心意乘着心脏送出来的血液走遍全身。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伸出双手。内心的情绪正在放声大喊。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皮鞋用力踩踏地面。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唔哇!」
他惊叫了一声。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从后面一鼓作气抱住他了。
双手使力紧紧拥抱,甚至连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
再来,只差呐喊了。
把累积好几年至今的心意宣泄出来。
「慢、慢着,等一下!你的手!你才刚去过医院耶!」
他连忙握住绘子抱着自己的手。
「那种小伤扔着不管就会好了!手臂怎么样我都不管了啦!」
绘子如此说着。
已经乱七八糟了。
「怎么可以不管!喂,绘子,你怎么了……!」
有力又温柔的手牵起绘子的手。他转过身来正对绘子。
绘子含着眼泪看向他。虽然视界模糊不清,但他肯定展露着困扰的表情。
即使如此,依然如此大喊。
「——因为我就是喜欢公太嘛!有什么办法!」
完全是任凭情绪的驱使。
而且因为是任凭驱使,各式各样的想法空转着,甚至令绘子怀疑自己是否有确实表白。
以最大的力气,最大的努力,表达最真的自己。
然而,
说出来之后,后悔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么一来,就没办法跟现在一样,和公太在一起了。
「我、我知道的。公太还没办法……忘记她……没办法忘记那位青梅竹马。我知道,我明白的。可是……!」
一阵阵的痛楚。
并不是来自受伤的手。
是来自心脏。心的居所。
刺痛的感觉。
「是没错啦,如果问我是否想忘记她,我不会忘记她的。」
他平静说着。
「抱歉,可是……我还是喜欢公太……」
拉着他的制服袖口,宛如任性的孩子。
如果这是某部电影的结局,肯定会乱七八糟无法收尾,好逊。
随即,
「嗯。」
他如此简短回应。
「……嗯?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这个声音,蕴含着他所有的想法吧?
「没有啦,因为,不是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吗?」
对于绘子的这个疑问,他露出苦笑搔了搔脸颊。
「都、都已经这个样子?什么样子?」
绘子还不明白。不明白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说,都已经这个样子了……」
「所以说,什么样子……?」
「居然要由我说吗……」
「对啊!不由公太说的话要由谁说?这里还有谁?」
绘子以鬼鬼祟祟的动作四处张望。
不知为何,他正在困扰。
「绘子真的少根筋耶……」
大概是死心了吧,他如此轻声说着。这句话没有传人惊慌的绘子耳中。他叹出好大一口气。
「明白,我明白的……就是那件事,那个,绘子……对我……」
「对公太怎样?」
「对我有好感?」
「唔、嗯。」
「你喜欢我。」
「唔、嗯。」
所以是这个意思。
公太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喜欢公太了。
「是这个意思?」
「没错……」
转过头的他,脸颊越来越红了。
接着绘子也开始脸红,红得几乎要喷火了。
「——为什么?几时发现的?」
明明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耶……?
「没有啦,不知不觉就……大概是两三年前吧……难道说我搞错了……?」
「可是,那不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吗……!」
这么一来,就表示自从认识之后,绘子就一直喜欢他了。
「怎么这样,卑、卑鄙!」
「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虽然事实完全就是这样没错,但绘子依然忍不住这么说。因为……
「这样不就只有我一直喜欢你吗!这样不是很令人不甘心吗!明明比我小,就凭你这公太!」
「这跟年龄无关,而且也不能怪我吧……」
「可是,就是喜欢嘛……公太至今依然喜欢那位青梅竹马,她在你心中占了很大的份量……我明白的……我也知道自己赢不了她……知道不可能赢得了成为永恒的她。没人赢得了已故的她……」
眼泪滑落脸颊,膝盖几乎要失去力气了。
抱住绘子的,果然还是他。
「我说啊,真是的……总之冷静下来,好吗?」
他像是无可奈何说完之后,牵着绘子的手来到公园里的长椅。绘子就只是摇摇晃晃跟着他走。
「来,坐吧。」
诚刚被他搂着肩膀,一起坐在长椅上。
对于绘子通红的脸颊而舌,即将入冬的冷风,只有现在令她觉得好舒服。
只不过,像是寺庙大钟一样压在身上的沉重心情,她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虽然舒坦多了,但内心清出来的空间,又被其他的东西占据……
好一阵子,耳中只听到风吹过的声音,以及孩子们的嬉戏声。
他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开始游说。
「确实,那个女孩……麻依对我来说很特别,是永恒的存在。我不可能忘记她。」
「果然是这样……」
再会了,青春。
这样的话语,从水珠模样的心型符号穿透而去。
有这种感觉。
「不是啦,听我讲完啦。」
然而,他把绘子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可是可是可是……!」
不听话的孩子,绘子。
明明说自己年纪比较大,即使摆出大姐姐的架子,结果还是喜欢他。青涩的青春。
「啊,真是的!有够麻烦的!」
他弄乱绘子头发的手停止动作,就这么顺势稳稳捧住绘子的头,令她无法动弹。
接着,他的脸凑了上去。
……唔。
……唔?
……唔唔?
…………唔——!
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
——我的嘴,被他的嘴,封住了……!
#插图
唇与唇紧贴相触。
这就是那个吗?
大名鼎鼎,经常听朋友们提到的那个。
初吻。
岂有此理?
不知为何,变成了千金小姐的语气。
「……咦、咦、咦?咦咦咦咦?」
绘子就这么睁着眼睛搞不清楚状况,凝视着眼前比刚才还要脸红的他。
「……我以最浅显易懂的态度,表现我现在对你的心意与想法了……」
「你在做什么?」
「就说了,我以浅显易懂的态度……」
「不是啦,为什么你要做出接、接、接……吻这种事?我、我是第一次耶?」
「我也是。」
「唔喔,越来越搞不懂了,为什么?」
「就说我也是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说这是第一次?还是说不是第一次?」
「我是说,我也喜欢你……我喜欢绘子。」
「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慢着,我不是问这个,是在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是在说……这件事……你就是在说这件事?」
「难道说……果然是这样吗……原来你没有发现吗……」
他变得垂头丧气,并且呼出好长的一口气取代叹息。
「绘子真是少根筋……」
「咦?咦?咦?咦?咦?」
绘子感觉自己快要恍神了。
「我说啊,如果不是喜欢你,我会愿意像这样每天陪着你吗?何况现在我们念的学校又不一样。」
「慢着!怎么这样!……咦?」
确实没错……
「即使学校没课或是休假,我也几乎都来找你玩。啊、对了,还有斋木。总之,先不提那个家伙了,我和绘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何况我第一次单独和女生一起去看电影、去游乐园以及动物园的经验,全都来自于绘子吧?」
「是、是吗?真的可以是我吗?」
「就算你现在这么问,也已经太迟了吧……」
确、确实没错……!
哎呀,原来如此。
原来,就是我啊……!
好丢脸!麻烦谁现在赶快挖个大洞让我躲起来!
干脆埋了我吧!
可、可是!
也就是说,既然这样的话?
「那、那么……」
就是这么回事吗?
「对。」
他点了点头。
「是吗?」
绘子如此询问。
这次他默默点了点头。
换句话说,
「呃~那么,公太也对我……」
「嗯。我喜欢你。」
「喂!不要说得这么干脆啦!你不知道我说出喜欢这两个字需要多少勇气和各种东西吗?你却这么干脆就说出来……!」
绘子一边说一边回想才发现,自己似乎也是任凭情绪的驱使说出口的……
「你真任性耶。」
一点都没错。可是……
「……麻、麻依呢……?」
「她是特别的存在。不过,你也是特别的存在。」
「咦咦?」
我也是?
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珍惜的事物并非局限于只能有一个。然而,没想到自己居然就是这样的事物。
「喜欢那个,也喜欢这个,身为男生这样真的好吗……?」
明明很开心,别扭的自己还是说出这种欺负他的话语。
「有什么关系,就是喜欢啊……如果不喜欢的话,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吧?-
他困惑转过头去,再度脸红。
所谓的那种事情,是指刚才的……
「慢着!不要事到如今才脸红啦!把我的第一次还给我!」
「唔喔!别大吼啦,而且听起来会被别人误会吧!」
「少罗唆,笨蛋!」
好开心,好害羞,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了。
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真是折腾人。
他展露着笑容。
自己就位于最靠近他的地方。
珍惜的事物,就在这里。
逐渐变得难以呼吸,不过,有种活在当下的感觉。
如今,察觉了。
?
医院的病床上。
成熟又稚嫩,有着这种神秘气息的女孩,正仰望着天花板。
「可以吗?」
响起一个可爱男孩的声音。从「众人」来到这里的时候,就一直躲在床底下。
「可以的。」
女孩如此回答。
「像是百百的事情或是其他的事情,没有多聊一些吗?」
「不用了。因为肯定会忘记的。等到世界恢复原状,就会忘记了。」
女孩如此说着,并且钻进被窝。
「百百……」
从床底钻出来的,是一只漆黑的猫。
它知道女孩正在哭泣,因而感到迷惘。即使如此,还是有话想要告诉她。
「——还会再见面的。」
黑猫轻盈跳到床上。
「或许是某个世界的另一个我和你。不过肯定会重逢的。」
「这样啊……所以,我也必须活下去才行了……」
被窝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我选择活在这里……选择和大家一起活下去。因为这里是曾罗……不对,是真白协助守护的世界。杏花也愿意体谅了……」
「说得也是。」
活着,就会死亡。
不过,并不是为了死亡而活。
活着,是为了活得精彩。
「我已经非清醒不可了。因为人不能只活在过去……」
女孩与黑猫,至此再也不说话了。
闭上眼睛吧。
为了清醒。
女孩在某人的梦中做着梦。
清醒之后,就会恢复原状。
所以,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沉眠于回忆之中。
再一下子,就好了。
比方说,
未来通往任何地方,所有人都能前往任何地方。
只要打开门,就可以通往任何地方。
比方说,
往事,总是位于心中。
只要某人打开门,总是会说着「哈罗~哈罗~」前来迎接。
所有人,都拥有这把钥匙。
钥匙位于所有人的手中,不只一把。
只不过,有时候无法以自己的钥匙开门。
在这种时候,就要请别人帮忙。
自己以外的某人,拥有这扇门的钥匙。
总有一天,在某人的门打不开的时候,或许自己的钥匙可以帮忙打开。
看——如今,
又有某人,打开一扇门了。
门后,光满溢。
站着一名纯白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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