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诺巴的首都,皇室居住的宫殿庭园里——
在伊莉娜跟玛丽亚的陪伴之下,举行了一场谒见。
但那应该算是秘密会谈吧?被赶出岸壁都市索普拉尼亚的安东,继承了都市的掌权者安东尼奥的遗产,并藉此威胁皇族。
隔著一张白色桌子,安东说道:
「只要您肯出兵,今后我就跟您不再有任何关联,会忘了这一切吧。」
他眼前的男性虽然年纪很大,但看来还是十分健朗。他点了点头回应:
「我知道了。不过,这样对你似乎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真要说的话,算是一种自我满足吧。法兰克军从我手中夺走了索普拉尼亚,我只要能够报一箭之仇就心满意足了。毕竟我是个年轻人嘛,总是想要获胜的。」
面对眼前的对象,安东并不胆怯。
跟他说话的人是一名皇族,两人的身分虽然相差甚远,但安东握有把柄,让老人愿意纡尊降贵跟他对谈。
他没有什么资料,也没有证物。就算有那些东西,也都被法兰克军没收了。
这些把柄都在安东的脑海里,他将情报全都记了起来。
这正是他从父亲安东尼奥身上继承的珍贵遗产。长年身为父亲的秘书,使得他掌握了许多交易对象的弱点,即便是皇室的秘密也为他所掌握。
安东扳著手指计算道:
「第二皇子殿下的毒瘾,就让我们忘了吧。不过,他差不多该开始频繁地公开露面了,建议还是赶快让他戒了毒瘾。」
「嗯,谢谢你的忠告。」
「第一皇子殿下爱玩女人的癖好,也该适可而止了。跟七个女仆纠缠不清,之后会成为家族争斗的祸根呢。」
第二皇子向安东家经营的商会下游组织购买了禁药施打。
第一皇子虽然只买过送女人的饰品等等可爱的小东西,但一旦生了孩子,下一个世代就得面临无谓的争斗。
安东眼前的男性露出一脸苦闷的表情。
「他们虽然很优秀,但都是我把他们给宠坏了吧,真令人苦恼。」
「……我话先说在前头,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您自己本身。」
安东直盯著眼前的男人看。
「您有私生子的那个问题,才是最严重的呢。」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会派出军队,不过这批急就章的队伍没有战斗的能力。」
「无所谓。只要让法兰克军有认输的藉口就好,这批军队应该也不想跟怪兽或吸血鬼一战吧。」
「人数够多就行了吗?那我差不多该离开了。」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安东眼前的男人站起身。
安东也站起身,他跪在男人面前,向他道谢:
「感谢您赐予我宝贵的时间。」
男人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庭园。
安东在男人的背影消失之前,基于保护自己的立场,他又说了一句话:
「我也握有帝国敌人的弱点,请您记住这一点喔。」
瞬间,男人停下了脚步。但随即又继续往前走,离开了庭园。
直到看不见男人的背影,安东才松了一口气。
「请不要暗杀我喔,陛下。」
○
法兰克军被允许回国。
但话说回来,罗马诺巴帝国派出的也是紧急召募的杂牌军,没办法战斗。召集来的兵士都不是职业军人,而是临时找来的农民或村民。
这就如安东所说的,只是为了给法兰克军找一个投降的藉口。结果,这场战争就这么结束了,过程和平到几乎可以名留青史。
「那,洁姿·兹波列夫,之后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请跟皇室联络。」
「是,这次真的非常感谢,路上请小心。」
过了中午后,伊莉娜跟军队一起回到了首都。
毕竟她是皇族,不能长时间离开皇宫。阿妮亚的姊姊,青贤者玛丽亚也为了保护伊莉娜而跟她一起回去。
洁姿目送她们离去后,转身一看。
映入她眼帘里的是本应被破坏殆尽的城寨都市摩尔尼亚。
城墙跟城门上都有大量的裂缝,看起来随时要崩落的样子,但却依旧屹立于她的眼前。
「阿波罗的能力真的很方便呢。」
洁姿进入了已然修复大半的摩尔尼亚。
法兰克军虽然回去了,但大鹫队留了下来。他们并没有获得无罪释放,而是被要求协助复兴城寨都市摩尔尼亚一段时间。
由于怪鸟跟怪兽威卡都在,所以搬运物资变得很轻松。利用阿波罗的力虽,虽然只有外观,但街道已经逐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大家总算可以勉强安定生活。
「真的只算勉强可以生活而已呢。」
洁姿一边走,一边沮丧地垂下肩膀。
靠著阿波罗的力量,摩尔尼亚这个都市就像是立体的拼图一样,只是暂时被拼凑了起来。
吸血鬼姊妹三女玛丽亚虽然利用砂的力量补强建筑物,但碰到下雨就会崩毁了,所以得趁早展开正式的修复工程才行。
「这个时节应该暂时都是晴天,时间应该很充裕才是。」
洁姿无法计算修缮工程需要多少时间。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意义啊……」
洁姿一边苦恼一边走向闪电公主阿妮亚的大宅,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宅的庭院里。
包括住在这个都市里的迷路人、老医,还有其他的大鹫队成员。
大家聚在一起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做,所以就是一起喝喝酒。法兰克军跟罗马诺巴军各自留下了几天份的食物跟酒。
一名身穿自袍的老人——老医暍醉了,爬到桌子上唱歌——但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做。
「YankeeDoodle~」
「Wenttotown~」
「A-Ridingonapony~」
几个大鹫队的成员跟老医搭著肩,边唱边跳,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哭了。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洁姿感到很困惑,坐在距离这番喧闹稍远处地上的男人开口回答她。他是大鹫队的副队长,阿波罗。
「他们是同乡啊,跟老医一起唱歌的那些人,都是美国人。」
阿波罗小口小口地喝著酒,他虽然输了,但是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反而是以前在摩尔尼亚替大鹫队进行间谍活动的艾莲,看起来不太开心。可能是喝了太多酒,她醉得有点厉害,把头靠在阿波罗的膝盖上躺著。
洁姿弯下腰,戳了戳艾莲的鼻子。
「干嘛—啊~!」
「你怎么啦?自己一徊人喝成这样。」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嘛!失败、失败、大失败,我们输了耶~我本来以为,可以拥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国家耶!」
艾莲抱怨著。
阿波罗把炒豆放进艾莲的嘴巴里,她马上安静了下来。
「这家伙也有她痛苦的过去,你就原谅她还无法忘怀这些事情吧。」
「她曾经是在下的部下,所以在下就原谅她。对了,威卡呢?那么大一只怪兽,应该没有办法进来城里吧。」
艾莲闭著眼睛,咔哩咔哩地嚼著豆子。
阿波罗代替她回答:
「我们把它藏在附近的森林里,要是有人被它吓到那也麻烦啊。队长既然已经投降,我们就不会再抵抗了。」
「等到城市重建之后,你们会再度去找寻迷路人吧?」
「这是我们的责任嘛,也是队长的希望,所以我们一定会贯彻信念的。」
阿波罗轻抚著躺在自己膝盖上的艾莲,她翻了个身,嘴边掉出刚刚吃到一半的豆子。
洁姿叹了一口气。
「她在在下身边工作的时候,十分精明能干呢。这才是她的本性吗?」
「她只是正在放松,所以才会是这副模样。对了,那边情况如何?」
阿波罗看向吹著喇叭跳舞的老医。
正确来说,是老医后头的阿妮亚大宅。
洁姿也随意拾起酒瓶,一起望向大宅。
「神乐那怪兽什么时候会起来呢?」
「谁知道呢。」
怪兽龟乐神乐,他从巨大的身躯变回原来的大小后,就一直昏睡不醒。
尽管他只睡了几个小时,但那也代表他承受了极大的负荷。要是有什么后遗症也不足为奇。
洁姿的表情有点暗淡。
「最糟的情况,他可能会再也醒——」
正当她话讲到一半的时候——
从阿妮亚的大宅里传出骇人的轰然巨响,一道红色闪电朝天际冲出。
瞬间,整个摩尔尼亚一片寂静。
但随即,老医开心地大叫:
「早安啊,神乐!」
他吹起了喇叭,乐声中充满活力。
神乐醒了之后,打了个大呵欠。
他睡得很熟,醒来后通体舒畅,好像身上的脏污都被洗净了一样。
他眨了眨眼睛。
他人在阿妮亚大宅中,睡在自己的房间里。墙壁跟天花板虽然多了裂缝,但不会有错。房间里没有床,他睡在只有一块薄布铺著的地板上。
他巨大的身体一翻,眼前便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那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著神乐。她的头发很长,曾经是外表亮点之一的发箍也不见了,但一定就是她没错。
她是闪电公主阿妮亚·琉博彼,她一跟神乐四目相接便红了眼眶。
「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嗯,早安。」
神乐打了个呵欠。
「晚安。」
他又闭上眼睛。
当然,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阵怒吼跟闪电。
「不准睡,笨蛋————————!」
「啊嘎嘎嘎嘎嘎嘎!好痛好痛!比平常还痛耶!」
因为每天都被闪电攻击,所以神乐知道其中的差异。
这回电得他特别麻,恢复虽需要一点时间,但也只花了十秒钟左右。
神乐坐起身,看著阿妮亚。
「……你的头发好长。」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了吗?」
「没有,你的头发长到跑出房间外了耶!」
阿妮亚的头发多到房间里放不下,已经延伸到走廊上。
阿妮亚虽然有点胆怯,但还是站起身,让神乐看著她的身体。
「你看!你应该有发现什么不同吧?」
「发现什么……」
阿妮亚当然不是全裸。
她穿著一如往常的服装——长靴、连身裙再加上披肩,但就像刚刚说的,少了发箍而已。
神乐从头到脚打量著阿妮亚,说了一声「莫非——」。
「莫非,你缩小了?」
「相反啦!我长大了!我长高了呵!」
「就算你这么说,就我看来只有一点点的差别啊——」
「什么一点点!」
阿妮亚闹脾气,放出了闪电。
「我就说比平常痛啊嘎嘎嘎嘎嘎嘎!」
神乐又被闪电击中,头发都倒竖了起来。
「总而言之,看来你个性并没有改变。对了,为什么会这样啊?」
神乐再度仔细地打量阿妮亚。
经过好好观察,就算是神乐也发现到,她的脸型跟身材都变得像个大人,脚也变长了。是个只要在街上擦身而过,就会令人惊艳的大美女。
「发箍也没了呢。」
「你忘了吗!?那时候我在你头上用掉了啊!」
「话是这么说,但当时我几乎处于如同正在做梦一样的状态啊。」
神乐歪了一下头。
他有意识,也听得到声音,但还是感到一片朦胧。他只记得自己跟吸收了整个摩尔尼亚的阿波罗打了一架。
「而且你那时不是在我的这里吗?」
神乐拍了拍自己的头部。
「这里我怎么会看得到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总而言之,我长大了!我变成大人了!」
「要帮你煮红豆饭庆祝吗?」
「为什么啊?我不知道什么是红豆饭啦!你给我表现得更感动一点啊!」
阿妮亚吵吵闹闹,一边啪滋啪滋地不停放电。
神乐正感慨著:她的举动果然跟平常一样啊——这时欧尔嘉突然从房间外探出头来。
「妮亚小妹,差不多要帮你剪头发啰~」
欧尔嘉的手上拿著剪刀。
阿妮亚转过头去。
「就照你的意思剪吧。」
「我是要提醒你不要放电啊!」
欧尔嘉一脸无奈地说。
「我、我知道啦,我会小心的。」
「神乐也是,不要捉弄妮亚小妹喔。」
欧尔嘉挥了挥手,回到了房间外。
神乐询问:
「她要干嘛啊?」
「剪头发啊,我这样没办法生活吧。」
阿妮亚捧起自己的头发。
「我们吸血鬼在变成大人的瞬间,会像这样头发变得很长,习俗上一般都是由家人或亲戚帮忙剪头发。玛丽亚姊姊也帮我剪了一点喔。」
「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你会突然变成大人呢?」
「好像是因为那个发箍的关系吧。」
阿妮亚摸著头上平常戴发箍的地方,表情有点不安。
「要成为大人的条件,就是身体要储存巨大力量。我问过欧尔嘉,那个发箍拥有能够保存吸血鬼力量的特性,所以我的血解放了累积在发箍里的闪电力量。而我的身体接受这股力量,所以我才变成了大人。」
「……不过,之前你的发箍不是被偷了吗?」
那时候她没有变成大人。
她当初还不知道在洁姿底下工作的艾莲是大鹫队的人,曾经遭她偷过发箍。
「就算被偷走的话,经过漫长的岁月,还是会自然变成大人。不过从被偷走到找回还不到一个月嘛,所以完全没有变啊。」
「是吗?不过……」
神乐的视线还是集中在阿妮亚长长的头发上。
「那些头发你打算怎么处理啊?」
「看是要拿去丢,还是要拿去利用吧。我们的头发又轻又坚固,如果做成衣服的话,穿起来听说就像是穿著风一样喔。」
「风啊……」
神乐看著挂在墙上的披风。
欧尔嘉给他的那件披风很奇妙,是折叠式的,摊开来的话面积会变成数十倍。即便神乐巨大化后,还是能穿得下。
麻或者是丝绢绝对做不出这样的披风,感觉是用更轻的材质制作而成的。
「……那件披风,是欧尔嘉的头发吗?」
「好像是。本来这是她自己要穿的,你要好好珍惜喔!」
阿妮亚嘟起嘴,但表情却莫名温和。
「你们和好了吗?」
「没有。虽然没有,不过她当时有想保护我,我才不是那种会一直讨厌她的笨蛋。」
听到这个答案,让神乐微微笑了。
阿妮亚显得有点不开心。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喔喔,原来这就是姊妹啊……那塔琪安娜呢?被逮捕了吗?」
「她在啊,喂,塔琪安娜!」
过了一会儿,塔琪安娜突然从房间外露出脸来。
她的手上也拿著剪刀,应该是剪头发剪到一半吧。
「怎么啦?」
「没什么,只是想叫一下你而已。因为神乐很在意你,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塔琪安娜看著神乐的脸,叹了一口气。
「因为龟乐神乐在绝妙的时机出现,导致我建国失败,落得被帝国豢养的下场。这边的复兴计划结束后,我就会去各地寻找迷路人。」
「……这样不是很好吗?跟你原先的目的差不多啊。」
这是神乐率直的感想,但塔琪安娜好像还不太能接受。
「话虽如此没错,但我就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了。说不定世局会转变为开始排斥迷路人啊,唉,真是可惜了……」
她夸大地叹了口气来表示内心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