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说紧张,聂长欢脚下的步子一顿,不由深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一眼,她就下了楼,径直去了厨房,准备给柳铮准备早餐。
傅行野跟进来:“你还会做饭?”
他依稀记得,以前哪怕是在聂家过成那副样子,她也没有下过厨。
聂长欢原本不打算理他,但一想到是自己先有求于他、就嗯了声,算是应付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即将去接好好还是因为傅行野的话勾起了回忆,聂长欢不由得想起最初的、也就是最艰难的那两年。
那时候她刚找回柳铮,柳铮又还那样小,她原本以为自己有夏果帮忙,自己拼命挣点钱也不至于过的太难看,毕竟她当时手里也还是有一笔钱的。
可没过一个月,她发现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劲,不仅时常头晕得连站都站不稳、有时甚至一天要吐上几回。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国内做了拿掉孩子的手术没做休养就到到处奔波劳累以至于体虚才会这样,可后来状态越来越不对,她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孩子。
怎么形容当时的心情呢?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时的手术一定是唐斯淮在其中做了手脚,所以那个孩子才没有真的被拿掉。
可唐斯淮擅自替她做决定,她在当时是恨过怨过他的。
而且她当时也是几次决定要去医院重新拿掉孩子的,但每一次的最后都被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给耽误,以至于后来拖到孩子都四五个月了,她也没能成功将孩子拿掉。
再后来,就是她自己舍不得了。
特别是到好好生下来之后,她就更加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拿掉她,而是阴差阳错地将她生下来了。
所以她对自己五年的师兄雷云期都那般淡漠冷情,可唯独碰见唐斯淮,她卸下所有心防。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算是好好的救命恩人。
换句话说,没有唐斯淮,就没有好好。
傅行野见她锅都少冒烟了,人还在那儿呆站在着,就赶紧过去替她关了火:“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聂长欢一怔,偏头看他,脸颊擦过他略带胡茬的下颌,惊得她立刻往旁边退了步,结果因为太惊慌,又一脚踩在了他的脚尖上。
傅行野双手扶住她的肩,垂首靠在她肩头,轻嘶了声:“聂长欢你想谋杀亲夫?”
“……”聂长欢白了他一眼,“松手。”
傅行野看着她凶巴巴的表情,恹恹地松了手。
聂长欢重新洗了锅,开始专心致志地给柳铮做早餐。
这几年来,她早已养成了亲自给柳铮和好好做早餐的习惯,除非她出差不在家。好像只有事事都尽力亲手亲为、才能弥补自己对这两个孩子的亏欠。
傅行野就靠在中岛台上,看着她忙碌的纤细又玲珑的背影。
这种模样的聂长欢,是傅行野没有见过的。
傅行野以前看着自家阿姨在厨房里忙碌,总觉得做饭是一件极其枯燥而且无趣的事情,可眼下他看着聂长欢做,却是越看越觉得有趣,越看越觉得这样的聂长欢简直别有风情。
当然,如果她是给自己做的早饭,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里,傅行野下意识地去看了眼聂长欢的手。
也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聂长欢的手并不像粗看过去那样洁白无瑕。
她的手虽然白,但是细看之下,可以看到几道皮肉被切开过后又愈合的那种疤痕。想必是当初学做饭的时候,用刀不熟练切的。
心口立刻弥漫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和愧悔,傅行野抬手摁了摁眉心,没有再待在厨房,默默地走了出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聂长欢也莫名松了口气。
因为这一次是自己主动找他,所以聂长欢总觉得自己矮了他一头,这导致她在跟他相处的时候,总是可以拿捏情绪,以免自己太过薄情寡义。
就像刚才,他一直站在这里看着自己,聂长欢一边想让他赶紧滚出去、一边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就一直没吭声、假装他不存在似的。
可实际上,她根本没办法假装他不存在,她也有点莫名的紧张。
等聂长欢忙完早饭从厨房出来,柳铮和素姨都起床了。
因为夏果上次被朋友坑了之后,最近直脾气的她都在找朋友扯皮,一直没有回来,所以聂长欢得等柳铮吃完早饭、再把他送去学校后,才能启程去国外接好好。
但柳菲菲今日倒是起得早,主动揽下了送柳铮去学校的责任。
柳铮听说聂长欢要提前去接好好回家,也很兴奋,一直催着聂长欢赶紧走。
所以最后,聂长欢和傅行野愣是提前了一个小时到机场。
许是因为太累了,到了机场,聂长欢才反应过来,就算早到了,现下也不能改签了,于是她就跟傅行野两个人坐在候机室里,大眼瞪小眼。
这会儿一闲下来,她就困得厉害。
傅行野原本坐在她对面,见她打哈欠,就厚着脸皮坐在了她旁边。
他抬了抬自己靠近她一侧的肩膀:“睡会儿?”
聂长欢正准备说不用,结果傅行野突然按住她脑袋,强行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肩上。
聂长欢挣扎了下,反而引得傅行野一偏头,用自己的脑袋压住了她的。
他低声说:“你要是想引起围观,你就尽管挣扎,反正我傅行野是不要脸惯了的。”
“……”聂长欢犹豫了下,本想就这么算了,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但转念想到他现在有妻有子的,就半点犹豫也没了,抬手在傅行野腰侧狠狠一掐,趁着他吃痛的时候,将他推开了,自己换到让他没办法再坐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去了。
傅行野看着聂长欢宁愿靠在又冷又硬的墙上也不愿靠着自己,扯了扯唇,一副这女人不识好歹的模样,但转瞬他又有些落寞地抬手摁了摁眉心。
算起来,聂长欢都回来这么久了,自己在她跟前“溜达”得也算很勤了,而且还有一件救了柳铮的大功劳,可聂长欢对他的寒冰态度,似乎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傅行野生平第一次,觉得有些挫败、茫然。
在接下来的十来个小时的飞行里,因为两人位置隔得远,基本也没什么交流。
直到下了飞机,聂长欢才偏头看了他一眼:“好好现在住的地方距离机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已经联系好车子了,就是得在这里等一会儿。”
傅行野看着机场外稍微有些刺眼的阳光:“找个地方坐会儿?”
聂长欢看了眼他把包扎着纱布的手,默认了。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然后又坐了大约将近两小时的车后,两人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型的农场木门外。
这个农场看着有些年头了,院子里还养了鸡鸭鹅之类的家禽,味道也确实不怎么样。
聂长欢看起来倒是挺开心,眼角眉梢都带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她熟练地推开木门,走两步侧身来看依旧站在门外那块石板路上的傅行野:“不进来吗?”
傅行野看着局离聂长欢的鞋尖只有不到三厘米的那几堆家禽排泄物,胃里顿时有点翻江倒海的,鼻尖也萦绕着难以接受的臭味。
他喉结滚动了下,掩饰着自己的生理性排斥:“咱家好好,住在这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