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分诊台那边又喊了声“傅锦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名字里面有个傅字,傅行野听到这个名字内心微微一动,但转瞬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电梯门关上,傅行野抬手摁了一楼,而后直接去了车里。
他给彭江舟打了个电话,得知傅楚成还要做很多项检查,他就没有再等,直接开车走了。
春节前夕,大成集团内部又因为楚颜的突然消失而起了一番小小的动荡,毕竟楚颜是傅震去世前特意在全集团特意点名要关照的人,也是董事会的成员之一。
傅行野从儿童医院出来,本打算直接回集团公司的,但是在岔道口的时候,他眼看就要往右转了,结果在路口猛地一个刹车,随后就继续往前了、上了去言城的高速。
自从上次在聂长欢的别墅前把傅楚成捡回来以后,傅楚成就一直在断断续续地生病,加上集团内部出了乱子,傅行野又花了大力气去找楚颜,是以这一个多月以来,傅行野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人也消沉了许多。
要不是刚才一抬眼看见通往言城的交通标识牌,他都快忘了,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去过言城、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跟聂长欢联系了。
他想起上次见面时他与聂长欢的约定,内心顿时焦躁不已,所以明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但他还是选择了直接开车去言城,并且速度很快。
这一快,他就差点追尾,为了避免撞到前面的车子,傅行野下意识地往后猛打方向盘,结果倒是没有撞到前面的车子,他自己的车子撞在护栏上,引擎盖都被撞得拱了起来。
剧烈的撞击,导致傅行野的脑袋也跟着一阵眩晕,他单手撑头趴在方向盘上,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交警过来处理这起交通事故,傅行野才慢慢回神,直接打电话给秘书室,让秘书室派人过来跟进处理,自己跟交警说明情况后,自己开着秘书室的车,直接到了聂长欢的别墅外面。
现在是言城最冷的时候,聂长欢别墅大门外面依旧是厚厚的一层雪。
傅行野将车子停靠在大门口,望了眼里面又迅速收回视线,想到自己这次间隔这么久才过来,兀自扯了扯唇,心里有些忐忑,但是若真是让他现在就出现在聂长欢面前,他也有些迈不动步子:他原本想着,把傅楚成的事情解决了,就再来找聂长欢,可眼下,楚颜仍旧不知所踪、傅楚成还养在他手里。
心里乱七八糟地一堆,傅行野摸了根烟出来,塞进嘴里点然后,才又偏头去看大门里面。
别墅里静悄悄的,原本是大片草坪的院子,此刻也是厚厚的一层雪。
没在家?
傅行野心里闪过这个疑问,收回视线时习惯性地吸了一口烟,只是还没来得及吐出烟雾,他心里咯噔一声,立刻又转头去看别墅里面。
是了,院子里的积雪,比别墅大门外面的路上的积雪厚多了,连个脚印的痕迹都没有。
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傅行野猛地拉开车门下车,径直走到大铁门前,一眼就看见用来锁大铁门的锁上面都积了不少雪,锁芯的地方还有一层薄锈。
聂长欢为了逃他,真是费尽了心思。
他想起自己这一个月以来为了能早点处理掉傅楚成,有时候忙完公司的事,甚至亲自开着车去每一个可能会找到楚颜踪迹的地方找人找线索,可看这别墅的情形,聂长欢恐怕早就在支走他之后的那几天就匆匆搬走了。
傅行野扯了扯唇,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越笑,眼底的嘲讽就越浓。
他靠着湿漉漉的大门站了许久,最后有气无力站直身体,摇摇晃晃地回了车上。
也不知道在车里坐了多久,傅行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黑漆漆的一片、寂静无声。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
他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又去看了眼聂长欢的别墅。
别墅里黑漆漆的一片,只是在车上睡了这么一觉,再醒来意识到自己被聂长欢耍了,傅行野的心境却再也不同了。
没有愤怒也没有嘲讽,只有失落和无奈,继而这些失落和无奈全都变成了愧悔。
他闭了闭眼睛,哀哀地想:当年他为了傅震和楚颜抛弃过一次聂长欢,现在,哪怕聂长欢抛弃他十次百次,也是他应得的应受的,他又哪里还有资格跟聂长欢生气。
心头承认这一点,傅行野抬手摁了摁眉心,对聂长欢和好好的思念、再次失去聂长欢的恐慌就无声无息地漫上来,他有些呼吸不过来,又重新下了车,把临近聂长欢别墅的几栋别墅门的全都敲了个遍,但是无一家无一人知道聂长欢搬去了哪里,只有离得最近的那家知道,聂长欢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搬走了,这个别墅已经空置很久了。
傅行野无功而返,重新回到车里,立刻就调转车头往鲸城赶。
一路上,那种恐慌感越来越浓,他接连打了数个电话出去,让帮忙找人,甚至把之前派出去找楚颜的资源全都抽了回来,用以寻找聂长欢。
傅行野下意识地以为聂长欢为了躲他会搬到距离鲸城更远的地方,甚至是国外,所以所有人力资源都派了出去,他自己甚至还亲自去了一趟上次接好好的那个农场,但全都一无所获。
转眼大半年过去,傅楚成都能到处爬了,楚颜依旧一无所踪,聂长欢也消息全无。
眼看又到了初冬,鲸城在北边,很早就下了雪。
这日,傅行野从公司出来,本就身高腿长的他因为这大半年来的蹉跎,人瘦了一圈,面部轮廓更加明显,原本散漫的男人眼下突然就凌厉了很多。
彭江舟记得,以前傅行野脸上每日都还能见到笑容,哪怕那是应酬式的、社交式的笑容。可自从两个多月以前,傅行野因为过度疲劳驾驶而出了一场车祸、住院了一个礼拜出来后,就再也没笑过了。集团内部的人都偷偷讨论说,是因为伤势过重缝合的时候打了麻药、导致他们本就吓人的傅总面瘫了,变得更吓人了。
彭江舟跟在傅行野身后,看着平板上密密麻麻的行程,心头也挺唏嘘。
在聂长欢之前离开的那五年里,傅行野就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在集团工作是能有多敷衍就有多敷衍,可这次聂长欢离开后,傅行野却又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发展,整个人早就累得有些脱形了。
彭江舟跟在他身边多年,对傅行野是有感情的,胆子也比旁人大一点,所以在替傅行野拉开车门后,他看着傅行野弯腰坐进车里,就忍不住劝了一句:“傅总,今晚的这个局不如由我代为参加,这种局我应付起来得心应手,您回去休息一晚?”
傅行野像是没听见,依旧坐进了车里。
彭江舟顿了下,大着胆子补了句:“聂小姐要是一天没消息,难道你就准备一直这么消耗自己?”
傅行野掀眸看他。
他现在整个人气质冷厉幽沉,这一眼看过来,比以往那个要笑不笑看人的傅行野着实要可怕上很多,彭江舟立刻就腿软了:“不是,傅总,您说您要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聂小姐到时候要是回来,看到您这样,她心里也不舒服是不是。”
彭江舟现在也是个人精了,遣词造句那是滴水不漏,这个“不舒服”用的也精妙,到底是不舒服傅行野这个颓废样子还是看到他这样颓废心疼而不舒服,就看傅行野自己去领会了。
傅行野估计是想岔了,默了默后面部表情缓和了些,但他没有松口,倒是开恩解释了句:“今晚的局,有傅槿东。”
听到傅槿东这个名字,彭江舟还愣了下,才想起这号人是傅行野私下里从不联系的亲大哥。
跟在傅行野身边足够久了,彭江舟也大概知道了傅家的一些纠葛。
其实简单来说,大哥傅槿东生性冷漠,二哥傅霄玉又是个偏执的、后来坐上轮椅后更加病态,傅行野作为最小的一个、因为从小被母亲谭明雅虐待、又早早地搬离傅家,所以三兄弟之间基本没什么感情,唯一的牵绊就是血缘关系。
在彭江舟的印象里,最近这七八年以来,傅行野跟他那个大哥唯一的交集就是上次傅震去世的时候。自从当年傅震去世后,傅槿东再未回过鲸城,距今已经六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