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长欢说话的时候,傅行野的筷子还没来得及放下。
等聂长欢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垂下眼眸的同时,也顺道放下了筷子,点点头,答了声好。
素姨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傅行野,又看了眼已经起身往卧室走的聂长欢,没吭声:她还是更喜欢整天都笑嘻嘻的雷云期,傅行野以前是傲现在是闷,她都不喜欢。
聂长欢很快就收拾好出来,已经自觉地站在玄关处等她的傅行野立刻就转身去开门,先行出门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直到最后上车,都没有交流。
聂长欢不知道傅行野是怎么想的,但她现在虽然不厌恶傅行野了,也远远不到相处自然的地步。
所以一直到进了病房,两人基本都是零交流。
傅行野以为聂长欢把自己送进病房后就会直接离开,结果聂长欢径直就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把傅行野所有在手上的病历资料和检查结果都翻了出来,末了还问他:“你还有什么其他行李需要带走吗?”
傅行野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微挑了挑眉。
聂长欢避开他的视线,假装到处望、一副找东西的模样:“铮儿和好好老是吵着要见你,但是这家医院距离我们那里有点太远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能不能给你转一家距离我们更近的医院。”
她语气淡淡的,字里行间都是一副商量的语气。
傅行野想笑,又不太敢笑,就往旁边侧了下头,再回过头来的时候点头:“那你安排。”
“那行,那你在病房等我会儿,我去办手续。”聂长欢提步就出了病房,一直走到距离病房很远的地方后,她才停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
贵族医院一般不用排队,所以即便是办转院手续也很快,不到一个小时,聂长欢就又重新回到了病房。
傅行野也早就穿戴整齐、在病房里等着她了。
聂长欢不自觉地攥紧手里捏着的一堆单子:“那……咱们这就走?”
傅行野点点头,朝她走过来。
聂长欢赶紧先行几步走在了前面。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怎样用厌恶的态度跟傅行野相处,突然这么好好相处,她一言一行都极其不自在。
傅行野好像也习惯了聂长欢对自己恶言恶语,现在聂长欢竟然主动要把他转到离她更近的医院,还亲自去跑转院手续,就让傅行野也很不适应。但他在不适应之余,更多的是窃喜和期待。毕竟,他好像又看见了希望、看见了来自于未来的光亮。
等到傅行野在新医院安顿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这里的医院虽然比不上之前的贵族医院,但是距离家里近,我可以随时让素姨帮忙做点补身体的东西给你送来。”聂长欢说完,发现傅行野唇角带笑的看着自己,她赶紧补了句,“主要是不耽误两个小朋友的时间。”
毕竟从聂长欢家到这家医院,走路都只需要20来分钟。
傅行野往她走了一步,抬手想要去碰他,但最终没敢:“你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聂长欢不习惯被他这样关心,但又没办法像之前那样怼他或者对他冷笑甚至是直接无视,就只好嗯了声:“那我先回去了,你有事就打我电话。”
傅行野点头。
聂长欢都走到门口了,停住回头看他:“你有我电话吗?”
“没有。”傅行野倒是回答的挺快。
“……”聂长欢挺无语地盯了他一眼,又走回来,先要了他的号码,又给他拨了过去。
在她低头操作的时候,傅行野注意到,聂长欢的通话记录里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全部都是来自于沙容的。看时间,应该是之前她在帮自己跑转院手续的时候的事。
他立刻就想到了雷云期说的那些话,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醒过来、聂长欢满脸泪痕的模样。
聂长欢没察觉到,给他拨过去后就再度转身走了。
依然是刚走到门口,就被傅行野叫住。
聂长欢转身回头,还没站稳,傅行野已经疾步走到她面前,抬手将她紧紧地拥进了怀中。
聂长欢不知道是呆住了还是因为并没有反应过来要推开他,就那么任由他将自己抱着。
傅行野没敢抱太久,才过四五秒钟就赶紧将她松开了。
聂长欢一句话也没说,抬头看他时用眼神询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傅行野的喉结滚动了下,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又抬手在聂长欢肩上轻拍了下:“今天你忙了一天,辛苦了。”
说完,傅行野生怕聂长欢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怕自己下一刻就要泄露出来的情绪引得聂长欢反感,所以自己立刻就转了身往病房里走。
“傅行野。”聂长欢却叫住他。
傅行野身子一僵,还是转过身面对她。
聂长欢看着他的眼睛:“之前我师父打电话给我,说雷云期被人揍得进了医院,还发了高烧。”
她顿了顿:“揍雷云期那个人,是你对不对?”
傅行野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下,点头:“是我。”
他害怕聂长欢因为这个答案再度厌弃自己,就想着要解释一下,可想了下却不知道该如何找理由,总不能重提聂长欢的伤疤,所以最后干脆沉默。
就在他等着聂长欢出言维护雷云期的时候,聂长欢却低低地说了句:“揍得好。”
傅行野骤然抬头看她。
聂长欢对上他的视线,笑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又想着若真是动起手来,总显得荒谬。”
说到这里,聂长欢想起好好在学校打架那事,顿了顿也就顺口跟傅行野说了句:“傅行野,谢谢你。”
傅行野都被聂长欢搞懵了,不过她没有厌恶他,让他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就消减了很多,于是笑了笑:“谢我帮你揍了雷云期?”
听到“帮我”这两个字,聂长欢就猜到傅行野揍雷云期的原因了,不过她眼下没在意这个,只是摇摇头:“不是。我跟你说谢谢,是谢谢你那天去学校帮好好处理同学矛盾那件事。”
“在昨天之前,我都一直以为那次去学校帮好好处理纠纷的人是雷云期,以为是雷云期直接拿八十万打发走了汪明明的家长……”
说到这儿,聂长欢自嘲地勾了勾唇: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有点自以为是的过头了,老是误会别人,也轻信别人。
不管雷云期当初是故意让她误解还是事出巧合,雷云期在她聂长欢这里的形象,都已经损坏了。
傅行野自己都快忘了这事了。
他问她:“你突然决定帮我转院,是因为这事?”
聂长欢没有回答他,反而反问他:“那天你为什么会被救护车带走?是因为汪明明的家长报复你了?”
听到“报复”两个字,傅行野忍不住笑:“你脑子里想什么呢?”
聂长欢移开目光,抿了抿唇。
傅行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这话似乎太过亲昵了,于是收了笑,解释说:“我只是自己没站稳,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些,聂长欢的心却沉得厉害:这得摔得多狠,才会直接被救护车抬走?
傅行野像是看出了她的想法,生怕她有心理负担,又解释说:“我当时并没有摔得多严重,只不过吓到了一位路过的女老师,她情急之下就叫了救护车。”
聂长欢看着他,心里的愧疚感加深,但也没有深到她情绪控制不住的程度。
聂长欢想了下,说:“好好知道那天帮她解决问题的人是你之后,她很开心。”
聂长欢说出这话以后,莫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大概是她心底深处,在此时才终于放开芥蒂,愿意接纳傅行野作为好好亲生父亲的这个身份。
但也只是接纳他作为好好亲生父亲这个身份而已。
而且聂长欢发现,傅行野在听到好好的事情的时候,才会由衷的笑一笑。就像现在,他弯起的唇角就很明显,毫不掩饰他的愉悦。
“我等会儿还有点事,今天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