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一脸无奈:“你就不能不喊嫂嫂吗?”
她施施然道:“对不起,还有件事没告诉你,其实绢帕不是从哥哥那儿偷来的,醉灵一族也从来没有谁持家中信物谁就是自己未来丈夫或妻子的说法。当时,我怕被抓回去,所以才诌一个胡话只为和你套近乎罢了。”
对于这些所谓的谎言,我并不是很在意,只淡淡一声:“帕子挺精致的。”
她喃喃回忆起来:“这是十八十九年前在白庭仙脉,一位仙女姐姐送给我的,她虽然眼睛看不见,却和你一样面善。”
我疑惑:“仙女姐姐为什么要给你帕子?”
她渐渐不那么活泼了,声音略有些低迷,还有些颓唐:
“阿娘怀我那年,阿爹被夺走内丹形神俱灭,从小到大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以至每次看见人家父母双全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可我不敢表达出来,因为怕阿娘和哥哥会触景生情,所以只能自己躲在外面偷偷地哭。”
“有一次,仙女经过时,听见哭声问及缘由,便给了我一方据说是白狐上仙送给她的绢帕。她说,这方绢帕可以收集遗憾与思念,也可以在梦里见到已然离世没有机会再与之相见的人。即便魂飞魄散,绢帕都能感应到他生前的回忆,并将这份回忆诉说给他希望可以传达到的那个人。”
“那晚,我捂着绢帕入睡,梦里果然见到阿爹了。他在家门前砍柴时的样子,他抱着哥哥摇晃拨浪鼓时的样子,还有他被夺走内丹时既痛苦又绝望的样子……他很英俊,双眼清澈明亮,与哥哥足有八分像。”
“阿爹让我好好孝顺阿娘,让我盯住哥哥别让他闯祸,让我学会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嫂嫂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嫂嫂?”
她问时,我正听得入神,恍然惊觉嫂嫂两个字是在叫我:“啊?什么?”
妘妁似乎下定决心:“如果不能同时救两个,求嫂嫂和霍大哥先保住阿娘,无论那位辽姜公子要灵力还是内丹我都可以给他。”
我干咳两声:“别说傻话。”
她大大咧咧地笑了笑:“这不是傻话,这是很现实的话,我既然在梦里答应了阿爹,那就得好好孝顺阿娘要保护她。”一顿,又道:“这是我对阿爹的承诺。”
我轻捂着伤口:“妘妁,你很可怜也很幸运,虽然身陷囹圄但至少还有机会能保护自己的娘亲。其实帮你们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善良,我只是放不下五年前的心结,说穿了也是为一己之私。在此期间有不止一个人劝诫过让我别管这件事,如若辽姜只抓了你或你阿娘或你哥哥,我可能就真的妥协,不瞎逞能了。”
这时日头更浓烈了些,我抬手遮住眼睛,听着她娓娓道:“芸芸众生皆苦,有些人因为自己苦过,所以巴不得别人比他更苦。可是,还有些人却能将心比心,不愿看到同样的悲剧再重演一遍。对我来说,掺杂私心的善也是善,无论这次能不能活下去我都感激你和霍大哥。”
我咬紧嘴巴:“就是他杀了我娘。”
妘妁道:“可他对你很好。”
我仰头擦把眼睛:“他不过是心里头愧疚罢了。”
妘妁深深地想了一想:“不知霍大哥是无心之失还是故意而为?”
许是日头底下站久了,伤口处隐隐约约有些泛疼,我撑在一棵树下忍痛回答她道:“都算吧,他原本要杀的是我,可娘亲突然扑出来挡下了那一剑。”
她喃喃不解地嘀咕着:“那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我正狐疑的时候她道:“暂且不论霍大哥为什么要杀你,即便他真的这么做了,倘若是无心之失,那自会愧疚。倘若是故意而为,又何必在乎是否错杀了你娘呢,试问一个打定主意作恶的凶徒会心存愧疚吗?就像今日,有人害你受伤,这个人会心存愧疚吗?”
诚然,我被问住了。
这时,芍漪经过院子,手里端着托盘探头望了望:“子暮,你怎么不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我忙道:“我进去了,千万记住霍相君的话,就算辽姜找过来也不能发出任何动静。”
芍漪又喊了一声:“子暮?”
我不敢耽搁,捂着小腹一步一步走过结界,芍漪正埋头拨弄着托盘里的菜秧苗子:“怎么样,虞主子情况如何,主上这会儿还在映月楼吗?”
我尽量站直身子:“紫虞看起来不大好,扶青哥哥正照顾她呢,我在那儿怪挡事的就先回来了。”
她哦一声,正要走的时候,冷不丁抬头盯在我脸上:“子暮,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出去一趟变得这么憔悴啊?”
我心虚道:“有……有么?”
她点点头走近两步:“你唇色都惨白了还说没有?”
我往后挪两步:“我是被辽姜赶回来的,大约挨了一顿吼,心情不好吧。”
“辽姜公子真是霸道,当着主上的面,也敢吼你。”芍漪气恼一阵又看着我道,“你总捂着肚子干什么?”
我咧嘴笑了笑:“我饿了。”
她没多想,捧着那块托盘,往厨房的方向边走边道:“今天蒸大虾炖锅乌鸡汤再做几道精致小菜,你先回房间里等一会儿,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很快就好了。”
随后,她晃进厨房,发出叮叮咚咚的动静。我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向那结界时,心里却总觉得不对劲。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但,就是不对劲。
似乎……
有很重要的事被我忽略了。喜欢夙世青雀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夙世青雀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