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琭有些无措:“怎么了?”
我用力地摇头:“没事,想你了,想娘亲了。”
他紧紧皱眉:“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我把头摇得更厉害了:“没有。”
他不大信:“真的没有?”
我仰头咧出一个笑:“真的没有。”
他转身,拉着我就要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我派人把繁缕苑收拾出来……”
“不!”我愣了一下立马将他拽住,“这趟,我只回来一日,最迟等看你拜了堂就走。”
秦子琭那身大红金绣锦袍,映在一缕明媚阳光下,神色却是灰白的:“为什么?是因为父亲的缘故,还是因为我母亲,或者因为子玥,因为国相府?”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我与秦府这座高墙之间,充斥着一重重数不尽的阻隔。
最大的阻隔是我自己。
这座围笼烙着嫡庶尊卑四个字腐朽了娘亲一生,从五年前我决心离开的那一刻开始,秦子暮就不再属于秦府。
于是,我沉思片刻,编了个体面的故事:“那年,你被国相府重伤,恰逢瑶台上仙施以雪莲相救。为报答恩情,我自愿拜入门下,斩断红尘做他的弟子。今日,上仙开恩,特准回来探望。时辰一到就得走,否则延误修行,便是不妥了。”
秦子琭听得茫然:“恰逢瑶台上仙?斩断红尘?修行?”
我歪着头笑:“我如今修的仙门法术,否则如何瞒过众人,径直溜到这里来?”
他迟疑道:“此话当真?”
“我是那种爱撒谎的人吗?”我目光闪了闪,“即便是,可雪莲从天而降,实实在在把你给治好了啊?”
说完,我不等他反应,摸出星若给的那枚锦盒:“这是师父让我赠予哥哥的新婚贺礼,将来拿给孩子佩在身上,可以护身哦。”
秦子琭还在发愣,这时外面一阵脚步,来人紧张兮兮喊着爷。
趁他应声回头的间隙,我慌忙吓得转身,变了个模样。
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反正看个头是个男人,穿着浅绿色的衣裳。
唔,这衣裳,好像昨儿个,星若穿过的那件。
大抵变成星若了吧?
适才被丫鬟赶走的小厮此刻急匆匆跑进来:“我的爷,咱得赶紧走了,老爷正往霜松苑来呢!”
秦子琭也是一惊:“父亲不是去海棠苑取临军对阵绘本给兵部来的张大人吗?”
小厮不明就里:“是啊,可我瞧着,老爷神色匆匆,像专程过来堵人的。论理,海棠苑离霜松苑远着呢,老爷就算手耳通天也不应该这么快知道啊……”
说着说着便看到了我:“诶,这是哪位,蕊儿你放进来的?”
被唤作蕊儿的婢子惊愕道:“怎么会,打少夫人入屋,奴婢一直守在外边儿,除了爷连树叶子都飘不进来!”
要不是我捧着方才拿在手里的锦盒,只怕就连秦子琭看到了也要懵,他背对背退过来小声嘀咕:“果真不愧为上仙弟子,学得一身好本领,我现在信了。”
我有些恍惚,抬头看了看阳光,隔着袖袍拽住他的手:“别让老爷知道秦子暮回来了。”
话音落,又是一阵脚步,小厮和婢子同声怯怯:“老爷好。”
秦子琭温润有礼:“父亲。”
那人显然迟疑住了:“你怎么在这?”
呃,他专程过来,不是为了堵秦子琭的?
那是堵谁?
堵我?
不可能,在海棠苑时,我逃得脚底溜风,他如何能看真切模样?
难道是娘亲的木人叫他起了疑心?
秦子琭恭敬道:“回父亲,因今日府中事忙,我怕夫人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想问问蕊儿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那人轻掸了掸袖摆:“就算今日府中再忙再乱,一时不周亏待了别处,也不会亏待了这里。”
随即板着声轻斥起来:“拜堂之前,新人不得私下会面,万一叫宾客瞧见成什么体统?疼爱妻室固然好,可往后余生数十载,多的是时间相濡以沫,非得要在今日坏了规矩?”
秦子琭忙道:“都是子琭的错,与夫人没有关系,请父亲不要责怪她。”
那人听罢甩手道:“我责怪她做什么,要怪也只怪你,眼看当家了,还似小孩,没规矩!”
说话间,那人走过来,徐徐靠近了几步:“这位是?”
我抓着手腕,压紧了木镯子,连呼吸都是沉重。
秦子琭解释着:“这位是子琭的朋友,今日府中大喜,特来相贺,他叫,叫……”
索性,我舒口气,转身俯首一拜:“晚辈穆梓卿见过秦大人。”
“穆”
“梓”
“卿”
他喃喃着,一双剑眉下,目光直刺过来,如午后的烈阳般,灼热炙烤在我脸上:“穆公子从前可曾来府中拜访过?”
我谨守着外客应有的礼数:“从前子琭盛情相邀,可惜一直无缘入府拜见,今日得幸前来是晚辈的福气。”
“没来过?”他压低了嗓音轻喃片刻,摩挲着手间的玉扳指,眼中泛起丝丝微红,“穆公子今日是一个人吗?”
我沉了沉眸子,没什么表情,却很恭敬:“是。”
他嗓音沙哑,身子有些不稳,颤抖着揉揉眼眶:“午后的太阳虽然大,可气候渐渐转凉,也要注意穿衣,别着了风寒。”
我一怔,安静了很久很久,正色的脸上浮起一个礼笑:“多谢大人关心,晚辈听闻前些时候,大人受风寒卧床了几日,如今时气反复您要保重身体。”
他好似很高兴,忙点点头,笑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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