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请假半天，没起来。
下午到学校，事情早已天翻地覆。
刘亦白被校领导约谈了。
导火线是因为七班那姑娘带着一大堆朋友去六班讨说法，讲的内容含沙射影，但光“你真的不打算对我负责吗”，“那晚你真的只手就因为嗑.药吗”就能吸引住在场所有人的眼球，脑洞大的年纪，能往哪方面想都心知肚明，众人对刘亦白这个人的看法一直是偏好的，从来没有把他和“私生活混乱”几个字挂上钩，更没有预想过他会和隔班的女生发生这样的关系。
并且还不打算负责任。
一时之间，刻薄不休的议论声充斥在九中的论坛里，七嘴八舌的争论不休，这时人群才算团结起来，讲的话，做的事情如同约好了一样——爱慕过刘亦白的女生们刷论坛刷的速度创有史以来历史新高，边刷，边吃透事件始末，得到真相后，心里的最后一层幻想“嘭”的一声集体破裂，她们放下手中的试卷和习题，一个字一个的把“渣男”敲到了屏幕上，再将自己的心路历程说出来，做的这一切仿若在写一篇爱情论文。
说来也不怪别人反应这样大，毕竟七班那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说她有那晚的照片和一系列的证据，全程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阐述所有，而且，她给年纪的印象是一个家境不错，拥有诸多真心好友的阳光女孩，如此一来，刘亦白的罪名更上一层楼。
那女孩挺多男生追的，刘亦白被女生的泡沫淹死之前，先被同性给贬低恶心了一番，结果就促成了一场大型群架，发生在三楼走廊，场面可谓是人山人海，谁都上赶着踢一脚，谁都想要变成正义的化身，刘亦白那些引以为傲的社会兄弟不敢向前，势单力薄，根本没法阻止一窝接着一窝的疯子发威。
其中，曾恺下手最重，不光如此，他还泄愤似的把自己的得知的事情当着人的面全抖擞出来，刘亦白的家境、接触的地下药物、开的那辆车是假，家庭富裕是假、表面彬彬有礼是假、对每一个女生来者不拒是真、和很多人上床是真、见钱眼开势利眼是真。
还扯到了姜瑜。
“啪”的一声，姜瑜把把书本放桌上，一班本就安静的氛围更加死亡，她来脾气：“他扯我？扯我什么了？”
邵旭晨吃完手头的最后一片面包：“曾恺说刘亦白跟踪你，拍你照片。”
哦，这个啊。
中性笔轻点着桌面，她不动声色问：“没了？”
“不是……”邵旭晨认真的注视她，而后皱眉，“你这么平静？不对啊，按你的性子不应该拍桌子站起来，问我刘亦白在哪儿吗？完了再去揍死他。”
“……”她白他一眼，“我有那么暴力？”
“你难道不是。”邵旭晨特了解她似的，他含有陈述意味的点评，一点反驳的空隙都不给她，她懒得搭理，问他曾恺是不是真的只讲了这个。
“不止。”
“还有什么？”
这下反倒把邵旭晨问住了，他不吭声，眼神还稍稍有点闪躲，一副“完蛋了完蛋了，场子圆不回来”的凄惨样，姜瑜放笔，不指望他能说，自个儿从口袋里掏手机。
爆贴第一条就是刘亦白的好事总结。
邵旭晨过来抢她手机：“这有什么好看的，都他们瞎说的。”
“瞎说的我看看怎么了，你别不是有鬼。”姜瑜迅速回完话，挣开他的手，人站起来，他顿一秒也起来，演出一副“真服了你”的哥们儿样，她清楚他这是在紧张，每次一紧张就坐立不安，他绕过凳子要挨近她，她往门口退几步，指他一记：“你再过来我就告诉裴砚淮你总当我面讲他坏话！”
“我靠？”邵旭晨懵，有被威胁到，他手插进口袋，做贼心虚，当真不敢动了，“我讲他什么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别害我啊。”
“谁要害你。”
姜瑜咕哝完，低着头继续浏览。
入眼便是长达五分多钟的群殴视频，她没点进去，过完标题直接进评论区找答案。
每一个话题下的评论区，都蕴含着丰富的精华。
几千条评论，位于第一的就是对刘亦白的批判和痛斥，这姑娘讲自己是六班的学生，和刘亦白同窗一点多竟然被骗的团团转———
我以为他给我买吃的送水是有意思，没想到他对谁都有意思，我以为他对我无奈的是因为我数学题做不出来，没想到他是笑我傻逼，我就想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平平无奇的我，所以我不明白，既然不喜欢我，既然只是想钓我，又为什么发送那些短信让我会错意，他真是渣到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这种人，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他看来全部都是一场笑话。
记得那会儿学校里有过半的女生喜欢裴砚淮，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那时我觉得刘亦白更好，现在看来，是我瞎了眼，他简直差到家了。
所幸我没被他绕进去，不然现在的裸.照里会不会也有我？
……
跟贴评论的第一条———裴砚淮知道姜瑜可能被拍裸.照这事儿？他俩早上没来呢。
第二条——曾恺不是跟刘亦白玩的好吗？那刘亦白拍了姜瑜的裸.照可信度还是很强的。
……
……
有谱了。
看来照片的事情那姑娘一五一十的和曾恺说了，曾恺下意识认为刘亦白曾短暂的泡到过他，肯定索取到了东西，又加上他正气头上，口不择言的讲了些没有证据的话，也就间接的把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还真的厉害，偏偏每一个人都信。
终于啊，终于找到机会再次攻击她了。
手机紧攥在手里，心头骤升一团火，她身上的平和转变成一团愠气，不说话，不动作，只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外面的天气阴沉沉，斜雨轻飘，密布的乌云压着即将迎来腥风血雨的高中校园，一楼走廊传来女生不满的叫嚷，个别男生凑在一起像个八婆似的探讨某件事情，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听见了裴砚淮的名字，听见了参与者的名字，听见了学妹“齐思唯”的名字，听见了唾弃与厌恶。
班级静悄悄，没人敢发出响动。
邵旭晨感知到她恶劣的，随时都会爆炸色情绪，往她手机屏上撂一眼，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可他清楚她绝对看见了某种传言，他呼吸着，在脑中思考着对策，而后向窗外瞥一眼，没瞥见裴砚淮回来的身影，长走廊上闹哄哄，走过的每一位女生眼睛都往最后一排的空位上瞅，神采奕奕的脸色仅保持了几秒，随后跟着一句遗憾的“他不在啊”一起变化，而姜瑜忍不住了。
彼时邵旭晨抬步向她走，她“咔”的锁屏，抬气波涛汹涌的眼：“刘亦白在哪？”
压着火，咬着牙的问这一句。
邵旭晨不正面回，他去拉她的手臂，轻松的劝：“都瞎说的，没人信。”
说完自己都觉得太没有说服力，闭上嘴。
“曾恺在哪？”姜瑜低声问。
邵旭晨缄默无言。
她甩开他的手，扫过几个幸灾乐祸女生的脸，面无表情的后退几步，下了门沿，正欲转身去算账，肩膀被人扶住往班里带。
姜瑜知道是谁。
然而她的火越烧越烈，眼神向他杀过去时，裴砚淮抽走她的手机，借用她抬脸的角度面容解锁。
页面跳到看到一半的评论区。
众人争论的内容静静地躺着，五花八门的句子静静地躺着，充满猜测和诋毁的话静静地躺着，屏幕的光照在裴砚淮的下巴上，映在他的眸子中。
他左手拇指在上头滑动。
班级里的看戏目光全部收敛起来，转而锁在裴砚淮的身上，皆大气不敢喘，没关的投影仪“嗡嗡嗡”的响，风吹着树枝，他在过内容，一条一条的细过，她要站起来，但他的右手一直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而易举的箍住她整个人，连带着她的坏脾气一同压制。
好半天，第一节课预备铃打响，之后在宁静的缝隙中，裴砚淮退出页面，屏幕熄灭，啪嗒”一声响，他将手机轻掷到桌上。
接着，左手撑着桌面，按住她右肩的手慢慢的抚过她侧脸的发，她一言不发的看着墙壁。
气息缠着，万籁俱寂的教室，后门卷进来潮湿的风，众人曾以为能看见的第二出好戏，没有任何的预兆。
裴砚淮不可能让她去算账，也不会让她碰这些烂事情。
因为都没有用，对待这类人，教训是不够的，越和他们反抗，收到的回击越严重，她堵不住悠悠众口，更没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再笑笑。随便她们怎么说，反正她也不需要生活在这所学校。
觉悟一出来，她转回脸，恢复了原样。
正式铃声响。
外面一大堆人恋恋不舍的散开。
裴砚淮拉凳子坐下，手伸进外套口袋。
“吃不吃糖？”
……
糖在嘴里化，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向温時雨说完，她盯着单词表，研究等会儿做什么，刘亦白现在在哪里，温時雨看见刘亦白的下场会是什么反应，如果真的准备好起诉，身为律师的舅舅会不会对自己的外甥女不看好，外婆要是知道会怎么样……
而所有的问题，在第一节课下课得到回答。
———刘亦白被退学。
由于事件涉及的人太多，学校的高层压不住，老师们接受不了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竟然是这样的人，披着一层面具干出这样不人道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他们一致认为需要家人出面，可是班主任联系不上他的父母，打出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导致谈判迟迟不能开始，除此之外，七班那女生得到了老师和领导的贴心慰问，他们希望她能够忘记这件事情，希望她能不要对其他人提起，而后约她的父母来学校洽谈。
最后的结果是：校方赔偿他们家里一百五十万，以换取九中的名誉。
至于温時雨，她没有拖泥带水，没有多余的废话，回了一条：我要告。
那这就意味着，她无所谓他人的看法，纵然舅家人知道，她也要告。
可能不会有一个符合预期的结果，或许会被劝告无数次大事化小，她都要告。
姜瑜沉默好久，还是问她介不介意别人知道这事情。
她回：我要为自己的幼稚付出代价，我原谅不了他，即便他现在的结局已经很糟糕，我还是原谅不了。
下午四点，刘亦白从董事会议室出来，旁边是防止他做不好事情的男性监管老师，穿一身工作服，眉头紧锁，抿着唇，手里各自拿着文件资料，整体看起来非常的疲惫。
而位于中间的刘亦白也是如此，他脸上伤痕累累，血渍干涸，精神状态极其的差劲，与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姜瑜插着兜，站在一边，和他隔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对上视线，该怎么形容他那一眼？平静？灰暗的像一滩死水？好像一辈子都看不见光了的妥协？
无论是哪种，都怨不得别人，即便他此刻的模样卑微又惹人怜惜，也没有用，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毁掉的东西何止被退学、被带到少年管教所就能弥补过来的？他成了多少人的深渊，又成了多少人一辈子的噩梦？那些不知道自己被拍摄照片的女孩子们，现在过的怎么样？会不会偶尔想到刘亦白这一号人物？如果未来某一天知道此事，会痛苦还是心酸？
她正要收视线，一姑娘冲到前面，二话不说就给了刘亦白一耳光，“啪”一声响彻天际！带着股怨气，带着憋了一整天的火气的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他的脸上，而后在大家都愣神的时候给了他第二个巴掌，力度更大！刘亦白转正的头再次偏过去，人受惯性驱使往后面退。
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死寂的气氛似乎有转变。
人群不受控制的吵闹，女生捂嘴睁大眼睛，始料未及的望着当事人，一个监管老师拉着女生，另一个则拽住刘亦白的胳膊，刘亦白则面色铁青，眼神一瞬间变恶，喊道：“你他妈干什么？！”
姜瑜看那个女生，看了五六秒才来印象。
齐思唯。
“她怎么了？”当即侧头问裴砚淮，“被刺激到了啊？”
雨滴落肩头，裴砚淮暖着她的手：“刘亦白最近在追她。”
“……”
找下家的速度挺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