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亲。”许元面带微笑答道, 但对自己接下来将去往何处,却是只字不提。
眼下她虽是与江清尘合作,设局坑了孙少怀一把,但这局真正要见着效果,还得是在那代国的辅国公得知林茂言死讯之后。
如此一来,许元至少还要再等上大半年的时间。然而许元并不想放任孙少怀再得意大半年, 且她这局谋划虽能叫那孙少怀伤筋动骨,却不一定便能叫他陷入绝境。
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咸鱼都能翻身, 谁能保证孙少怀就没有一线生机?
许元绝计不允许此种情况发生!
故而她此去雍阳, 虽是去投奔蒋韩,却也抱定了向蒋韩借势的决定。
原本她救了蒋韩部下的秦将军等人,又设计除去了林茂言与赵凡常,便是与秦将军他们一道过去雍阳,亦是可行。
然而江清尘等人却让许元心生怀疑。
诚然她之前与这江清尘合作得非常愉快,但也正是在此番行动的过程中,雁云寨众人的表现,都表明了他们绝不可能只是一群占山为王的乌合之众。
那么雁云寨背后的秘密,可就值得探究了。江清尘又是雁云寨的大当家, 那他究竟是何身份, 便不由不叫许元猜疑。
而被他们千里迢迢前来相救的秦将军等人,又与这雁云寨是什么关系?
许元既然打算从蒋韩处借势, 那么她便不能让蒋韩出现问题。故而她打算到雍阳与蒋韩相认后, 再将此间发生之事与蒋韩提上一提。
如今这雁云寨诸人也应是要打道回府, 无论她是否将与他们同行,许元都不打算让他们知道她是蒋韩的外甥女。
否则若秦将军与雁云寨众人的身份于蒋韩无碍,便也罢了;若是他们这群人着实有些猫腻,她这般大喇喇一说,反倒叫他们起了防备之心,或是伺机对她与孙惜年、赵富下手,如此反倒不好。
说她谨慎也好,多疑也罢,许元只知“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乱世中,若不多些小心戒备,只怕随时都会被人拆吃入腹。
江清尘却听出许元回答中的敷衍之意,再思及之前二人合作时,许元那可以说是温和亲切的态度,“用过就丢、卸磨杀驴”这八个大字蓦地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顿时江清尘只觉心中的不悦犹甚,便是掩藏在面具下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恰好此时接到马越送回密报的头目,一踏进山寨大厅便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直叫他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再偷眼看到江清尘微抿的薄唇时,头目的视线便又偷偷转到了面带微笑的许元面上,心道莫不是许先生与他家大当家有了什么龃龉?见此情景必知吃亏的定是他家大当家,否则这大厅中绝不会突然冷成这般光景。
说来也怪,他家大当家那般心如止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物,怎么在这许先生面前便那般容易被牵动情绪?
他虽是这般想着,却不敢在江清尘面前造次,眼见着大厅中情势不对,便连忙将密报送上。
在设计除掉林茂言前,许元与江清尘便已商量好了后续事宜。
江清尘故意一箭射偏放走那大都统,而早已被安排好的马越便带了雁云寨中,叫得上名号的二十个好手,又带了三只专门训练出来传信用的雪隼,悄悄跟在那大都统身后,务必要让其活着见到辅国公。此外马越还要留意沿途战事变化,随时传回信报。
眼下这密报传来的恰是时候,江清尘一目十行地看完,便又下意识地将手中密报顺手递给了许元。
因着近来时日,两人已然养成情报共享的习惯,许元也是随手接过。只是待许元展开密报正欲一探究竟时,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反应过来,合作已然结束,许元此时再看江清尘那边的密报,却是有些不妥。
许元愣了愣,便又要将密报合起还回给江清尘。
江清尘却是轻咳一声,道:“那大都统果真没有回代国军中,而是在经过代国军队时,寻机潜入给了林茂言的军中旧部传讯。言林茂言追袭至樊城边界中伏,所带之军死伤殆尽,他要再返身去寻。又言及那设计害林茂言中伏之人便是孙少怀,并言孙少怀似有不利代国兵将之意。使那旧部之人将此讯传与其他于林家有旧的将领,联合他们暗中戒备孙少怀,他自己实则回返代国去了。”
听他这样说,许元已明白江清尘是在表示那密信她可以观看,当下便也不客气。
她迅速将信看完,才道:“好极。看来这大都统已是认定林茂言之死,乃是孙少怀所设计。否则他大可回到军中质问孙少怀,而不是叫林家旧部联系有旧的将领暗中戒备于其。此虽说是暗中戒备,又何尝没有抵制掣肘之意。”
“然也。”江清尘微微颔首,道,“辅国公府世代为将,在军中的声望地位远非孙少怀可比。我想这大都统自是更希望能将林茂言已死之讯,并我等在信中所言孙家父子乃诈降于代之事说出,一举拿下孙少怀。”
“只是孙少怀毕竟是一国驸马,兼具皇帝御令统领三军。他无凭无据,便要去指诘孙少怀,非但不能证其罪,反倒会打草惊蛇,更甚至将他自己陷在那里。”
江清尘顿了顿,又道:“故而他只得换个说法,既提醒己方之人对孙少怀生出戒心,以便在暗地掣肘孙少怀,不叫孙少怀‘诡计’得逞。他自己则是急返代国向辅国公通风报信。得闻此丧子害国之讯,只怕那辅国公一旦出手,便将是雷厉风行、破巢倾卵的手段,直接从根子上绝了孙家父子的生路。”
许元点头,心道这就是身份地位,与实力势力不对等所带来的差距。也是她设下那局时曾预料到的情况,故而她才会让江清尘刻意一箭射偏,将那大都统放走。
“而在此之前,孙少怀想再如之前那般对代国三军指挥如臂使指,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此一来,代国之军行进之速便远不如之前,便是孙少怀想不计代价拿下樊城,那些代国将领也会唯恐他拿自己部下去当填旋,而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
许元淡笑着接着说道:“此来樊城倒是可以解一时之危机,我带着家人再北上投亲,路上倒也可以走得安稳些。”
江清尘闻言,心头方稍稍平复的不悦又再度涌上,当下冷冷一笑,道:“你想的倒是简单。虽代国军队短时间内,应是不易攻破樊城,然越过樊城北上而去,路途却不若你想像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