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就是一片冷白,带着与颜色截然不同的融融暖意,冬日里靠着极为舒适。
甘容怔怔盯了半晌,才僵硬地抬起头,迟钝的大脑仿佛生锈了一样缓缓转动。
其实他不是没想到,只是一时片刻无法接受,自欺欺人。
可惜动作再慢,也看见了郁纵的脸。从这个角度,恰好看见他的下颔,隐约可见纤长的睫毛。
甘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起身,想从郁纵怀里钻出去,却被一股柔和而不容置疑地力度拉了回去,看动作的熟练程度,郁纵显然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了。
甘容低头看看,自己又脱得只剩下一条亵裤,郁纵一根手臂垫在自己脑袋下面,一根横在他的腰上,看起来松松地揽着,但是只要他一动,手臂就会收紧,重新把他拉回去。
甘容想想在门派中,师父师兄弟描述地自己的睡姿,便能想到郁纵这闻着伤心见者落泪的条件反射,是怎么练出来的。
郁纵皮肤极白,就显得他眼底的青黑更加明显,甘容不由得一阵心虚,左右动了动,还是缩回了郁纵怀里。
他们两个身量相似,甘容又不是偏于柔美、令人心生怜惜的长相,这样被抱着委实有些怪异,只是甘容直直地看着郁纵,眼中情绪翻涌,透过窗纱的阳光隐约,却又将这幅场景修饰得说不出的和谐。
甘容只是恢复了神智,而不是没了记忆,自然记得之前数百个夜里,自己睡的不老实,都是被郁纵箍在怀里,才能安安心心地睡着,现在这么躺着,看起来不舒服,倒是比睡在床上更让他觉得熟悉。
其实郁纵不知道,甘容睡觉不老实,却只是幼时,自从长大之后,像这段时间“豪放”的睡姿已经很久不曾出现过了。
之所以睡得如此“惊心动魄”,还是因为受了惊。他自潜意识里不断地回想着遇袭当日的事情,不安与不可置信轮回交替,最终的画面都定格在武当道袍的那一角。
究竟是谁害他?
昔日熟悉的同门仿佛突然之间变得陌生,甘容不想相信自己身边的同门竟然想要击杀自己,可是那日亲眼所见的武当道袍就是证据。
不、也不一定,说不定只是披着武当的道袍,只是想让自己误会,从而背叛师门而已。
可是,
甘容虽说是已经在江湖上初露锋芒,但要说起仇家,其实也说不上有几个能费这样的心思去让他误会。
但要说起整个武当的仇家,邪道那边有不少,却也犯不着在他一个小弟子身上下手。
甘容越想越是头疼,下意识地想晃晃脑袋,动作大了点,郁纵又是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
郁纵看着纤纤细细,却因为常年制作傀儡,力气、尤其是双臂的力气,完全不比他差,这一拉,拉得支起半身的甘容直接扑在床上,郁纵甚至还又靠近了些,看似动作松松垮垮,却将甘容整个笼在怀里。
郁纵身上带着木材的清香与涂料的味道,清清淡淡的味道一下子浓烈起来,甘容整个人被笼在这种味道中,竟然感受到了难言的安全感。
记忆可以强行忽略,身体却还记得,紧绷的肌肉连同糟乱的大脑下意识地放松下来。这种味道的主人,在一次次击晕他之后却没有伤害他,在他不知该信任谁的时候给了他一处停泊点,在他中毒时虽然面无表情却细心照顾,甚至为他冒死去采了千年雪莲,要是连他都信不得,那还有谁能相信?
甘容感受着身体自然的放松,呆呆地看着床幔,那是郁纵布置的、据说能让小孩子安睡的浅蓝色。过了片刻,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他完蛋了。
之前还觉得无所谓的同床共枕突然变得亲昵而暧昧,肌肤相贴,心如擂鼓。
郁纵体质偏寒,现在身伤暖意融融,是因为怕他着凉,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自发地运转内力。之前的这份热意枕靠着颇为惬意,现在却变得烫手,令人不敢触碰。
甘容深深地吸气呼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想钻出郁纵的怀抱,然后今早第三次被拉爬在床上。
甘容:……手劲儿怎么这么大?
甘容想要不要干脆推醒他,但是看着郁纵紧皱的眉头和眼底的青黑,又觉得有这个念头的自己是在不是个东西,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苦笑想这也算是“奉旨占便宜”。
要说郁纵对自己的感情,绝对不可能没有,只是这份感情,甘容觉得,更像是长辈对孩子的感情,看昨日的情况就能知道,之前他神志不清时的情感好像被抹去,两人的相处方式又回到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