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2)

中原中也是月见坂真寻的追求者。

追求者, 之一。

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稳固的联系,她身上发生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可以完全不经由他的耳目视听。

月见坂真寻想要做什么, 根本就不需要经过中原中也的允许,她甚至不需要对他进行知会。

那是她自己的自由。

中原中也还记得, 就在几个小时前,就在这个酒店里, 得到她失踪的消息时, 自己的心情。

他从微醺的聚会离开,走过漫长的夜色,满怀期待地敲响酒店的门,就如同寻来了世间珍奇的追求者, 忐忑地等待着传说中的辉夜姬的垂怜与回眸。

低度数的酒精在体内发酵, 带给他有如置身山间温泉的和煦暖意。

敞开的房门带来空调的冷意, 而木原管家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用一种十分平和的姿态,告诉他无需紧张。

平和的,已经完全习惯了的口吻。

“我们已经捕捉到了大小姐的位置信息, 会有专业人士同对方进行接洽, 中也先生无需过度担忧。”

为什么无需紧张?她已经被绑架了不是吗?

中原中也盯着面前的红茶,有一种时光倒流的荒谬错觉, 就好像他第一次推开这间房门时,听闻自己素未谋面的委托人大小姐竟然被挟持了的荒唐怪诞。

那时候他只是个保镖,除了一纸契约,和月见坂真寻没有任何多余的关系。

那现在呢?

在经历了数天的“追求”以后, 在经历了让人沉迷的、梦境一般的“约会”以后, 中原中也蓦地发觉, 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不如白纸黑字的雇用契约更加牢靠。

他听到了体内的酒精冻结的声音。

他已经开始接近她了,而她也正在逐渐回应他了,她知道在夜晚狂乱的风里贴上他的后背,她会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将指尖放在他的掌心,她带着他穿过无人的密林,在翠绿色的夜晚里走到失落的乐园,为他展示生命经历过沧海桑田和残酷的自然选择后绽放的灵魂之火。

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恢弘的宇宙,和万物的生存脉络。

以及,被宇宙星空嵌在里面的中原中也。

寄宿着星与月的辉光,在“真理”与“存在”面前才会亮起来的眼睛,开始能逐渐倒映出他的影子。

这个认知就像是注入血管的麻药,让他不知不觉地走向月光照耀的悬崖绝壁。

悬崖上盛放着娇艳欲滴的红蔷薇,月光为他指引出安全的晶莹通天梯,他只要顺着明月照亮的轨迹一路向上,抬手就能将花朵采撷在掌心。

他从未疑心过这一点。

他未曾意识到,脚下的台阶只是月光折射出的海市蜃楼,在他以为自己要踏出最后一步的时候,近在咫尺的花瓣重新拉开了距离,而他在满溢的幸福里落下去,听到呼啸的风声切割过肌肤。

他坠落进寒潭,通过潋滟微颤的视野,看着辉夜姬的车架在蜿蜒流动的光之阶梯里归于月宫。

物华天宝、稀世之珍、吉光片羽……辉夜姬对追求者们穷极所能才终于寻来的贡品不屑一顾,她披着自己辉光万千的天之羽衣,拂落身上红尘留下的浮灰与羁绊,服下了驱逐体内名为“感情”的污秽的天人之药,而后淡漠地乘上来自月宫的车架,沿着月光的蛛丝回归自己的领土。

一点留恋都没有。

中原中也即使抬起手,能握住的也不过是月光残留在地面的一丝幻影。

她可以随时去往任何地方,而不需要通知中原中也——因为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中原中也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体会到这一点。

如果今天晚上他没有来到这里,那么他在第二天拜访的时候,能通过什么地方,得知月见坂真寻被绑架了的消息?

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告诉他的。

他不会知道她受到了什么伤害,也不会知道她度过了怎样的夜晚,他被她规划在“通知”的范畴以外,在滚过了满是荆棘的绝壁以后,藏起伤痕对他若无其事地微笑。

而他甚至没有权利指责她的选择。

归根结底,中原中也和月见坂真寻,正如她一贯以来强调的那样,剥去了名为“熟悉”的虚假外衣,内里是没有任何关联的——法律可不要求每个人对自己的追求者负责,对不对?

所以,无论她在犯罪现场遭遇了什么,无论那个叫【罪歌】的玩意对她做了什么,中原中也实际上都没有一个可以愤怒的立场。

哪怕他捏烂了车把,违反了所有的交通法,把机车开成新干线赶到现场,看到满地的狼藉和她濒死的画面,他也不能把所有人都按在地上暴打一顿发泄胸膛里的怒气——至少在月见坂真寻的眼里,他肯定没有。

……她在太宰治的怀里垂下手。

小小的,苍白的小姑娘。

安静的,单薄的,垂下的手臂纤细而脆弱,就像白色的蝴蝶临死前委顿的翅膀。

就好像她已经在别人的怀里,不为人知的逝去。

而中原中也能获得的唯一的资格,就是在焚化之后参加她的葬礼。

……但是她还活着,幸亏她还活着。

不然那一瞬间体内翻起的浪潮,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手段把它们压下去。

在她落到怀里的时候,那种轻飘飘的充盈感并不足以抚慰他躁动的神经。

情绪堵在喉咙里,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在她轻描淡写地描述这个惊险的夜晚时,被他强行压在胸口的狂潮终于找到了出口,它们重新流淌出来,在他体内迅速泛滥成灾。

“不开心吗?是的,我当然不开心。”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说给你听。

强烈的、对她伸手的冲动把持了神经,而他一点都不想再次压下去。

他想要碰到她。

不是隔着布料的接触,是更本质的、能让彼此都融化在一起的、听到呻|吟和水声的失控接触。

他褪下了自己的手套。

在她逐渐变得紧张的注视里,慢条斯理地,随手,将手套抛在了床边。

然后他对她俯下身。

她在紧张。

那是一种罕见的、外露的紧张,他能看到她揪住床单的手指。

那种紧张让他想要轻柔地抚摸过她的指骨,一寸一寸卸掉她反抗的力度,温柔地,告诉她无须害怕。

因为害怕没有意义。

而他成功地完成了这个没有挑战的目标。

现在,她终于落到他的怀里了。

他终于可以告诉她,自己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情绪和状态。

中原中也笑了出来。

“我最无法忍受的是——”

……她肯定无法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笑容,他不可思议地发现,原来人在过度的情绪爆发之下,竟然能带着这样冰冷的理智。

他用笑容试图安抚警惕的猎物。

当然,即使不做这些多余的举动,她也没有能力从他的范围里逃开。

但他还是想要对她微笑。

微笑着,伸出手,插|入她浓黑的发丝,看到他接近的过程里,她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紧张的反应。

……你不需要怕我。

他靠近了猎物的呼吸。

“我其实并没有获得生气的资格。”

……我并不想让你产生畏惧。

中原中也又一次攫取了他的猎物,而这一次他一点都不想退开。

她那么小。

那么小小的一只,他可以将她完全笼罩在怀里,只要用力些许,就能让她整个人都折断,如果他想碰到她的肌肤,他就可以将她禁锢在怀里,而她微弱的反抗连情趣都算不上。

无关乎“资格”或者“社会关系”。

他可以触碰她,只要他想。

就像现在这样——至少是现在这样。

她漆黑的发丝在他指尖上流淌,她的呼吸在他耳边颤抖,她的身体里在他笼罩的范围里无路可逃,她的手指和他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就如同床榻上的交颈缠绵。

她在他的掌心里后仰,她的动脉被他的呼吸笼罩,她颀长的颈项后折露出让人心悸的曲线,他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能看到上面在热度里逐渐渗出的,细密晶莹的汗珠。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悲鸣也好呻|吟也罢,所有的反应都被她压抑在喉咙里,但他能观察到她绷紧的身体……那么不堪一击的,绷紧的每一部分。

她身上凛冽的、雪松的香气,在这样过分的接触下,好像正在逐渐溃散。

她没有反抗他。

被他按进柔软的被褥里的手指,算不上反抗。

明明被他扯住了发丝,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同每一次麻痹他神经的美好错觉一样,她现在是安静的,乖巧的,就像在等待着他对她肆无忌惮,胡作非为。

让人根本联想不到,她其实是个随时可以切断一切联系的,心如铁石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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