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十年是怎么开始的呢?好像是一场飞来横祸,某个人的血光之灾。
那年九月,5岁的关尔尔小朋友终于如愿成为了一名小学生,她比同学们都小,因为从小爱热闹,在家里呆不住,为此,身在教育系统的关爸爸托了人,提早两年把她送进了学前班。现在要上了小学,尔尔特别开心,因为可以去更远更大的学校,认识更多的小朋友了,甚至还能得到每天一块的零花钱。她平时舍不得花,存在小猪储蓄罐里,想要攒到100块,去换那个百货商场里漂亮的裙子。
到了国庆放假前的这天,尔尔上学正好满一个月,她不仅已经和班里同学打成一片,储蓄罐也变的沉甸甸了,昨天晚上刚数过,整整30块钱~
“尔尔,该出发了”门口传来关爸爸催促的声音。
“来啦~”把今天的一块钱也投入小猪的肚子,尔尔喜滋滋地从自己房间跑出来,两条小辫子跟着一跳一跳的,小孩子特有的白嫩包子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关爸爸看着漂漂亮亮像花蝴蝶一样飞过来的女儿心生欢喜,一把抱起来亲了两口,胡渣扎得尔尔左躲右闪的咯咯大笑。
“别闹啦,再不走要迟到了”妈妈走过来递上书包,顺便把用彩色毛线穿好的大门钥匙挂在尔尔脖子上。尔尔长的像妈妈,都是皮肤白白,脸盘小小,圆圆的眼睛,这样的长相说不上惊艳,却也耐看,最重要的是显小,郑女士24岁怀着尔尔的时候,还常常要面对路人对她未成年怀孕的猜测,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关爸爸把尔尔放在自行车后座上,骑出了这片职工家属院,作为78年恢复高考后的首批大学生,建筑专业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家乡的大学任教,如今十多年过去,已经是资深的教授了,尔尔的妈妈在银行工作,夫妻俩是高中同学,大学校友。这样的组合在那个年代算难得的知识分子家庭,因此,无论是从经济层面还是精神层面,尔尔的童年比起许多同龄的孩子都要相对优渥自由一些。
十月的务州小城迎来了它最好的时候,街道两边经年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树影,叶子已经开始变黄,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响声。这个年代的家长竞争意识还没有十几年后那么强,孩子一般还都是放养,在选学校上也没那么讲究,一般都按学区划分入学,因此学校离家都不太远,从他们家骑车不过10来分钟就到了。
“秀秀~”才到巷子口,趁着人多车子慢,尔尔就蹦了下来,向她的好朋友苏秀跑去,只中途回头和她爸匆匆挥了挥手“爸爸再见~”,关先生看着女儿欢脱的背影,又看看周围几个哭哭啼啼拉着家长衣角不放的别人家姑娘,撇撇嘴,无奈的笑笑,走了。
尔尔家里启蒙的早,字都认了几百个了,一年级的课程对她来说毫无难度,因此平时上课举手最积极的就是她,加上长得可爱,老师们都喜欢她,同学也爱围在她身边,在一(1)班就是个孩子王。
这天下午上完正课,老师照例表扬了一周里表现最出色的3位同学,每人发给一朵小红花,让他们下课后自己贴在评比榜上,尔尔又得到一朵,她的那行已经遥遥领先了。
这是国庆节前的最后一天,大家都有些莫名的放松和激动,或许老师也是,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教室里盯到最后,而是嘱咐大家自己收拾东西,等着放学铃响后各自的家长来接就出去了。
尔尔转着钥匙的挂绳,想着等下爸爸会不会买蛋糕表扬她。
妈妈怕她吃多了甜食蛀牙,平时是不会轻易给她买的。
挂绳串着钥匙,在惯性的作用下越转越快,一不留神,钥匙从指尖飞走了,几乎同时,“唔!”教室的某个角落传来了一声痛呼,虽然夹杂在一片喧哗中并不太明显,但也把做贼心虚的尔尔吓了一大跳,她想起钥匙上那些锋利的边角。
周围好像没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尔尔四处张望,应该是靠窗最后一排角落里的那位同学,他正垂着脑袋死死捂住额头,脸色陷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来不及细想这是谁怎么好像没见过,尔尔猫着腰跑过去,一屁股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小声急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她心里也很害怕被大家发现引来老师。男孩听到动静费力抬起头来,眼睛似乎疼的睁不开,强忍的泪水把长长的睫毛打湿了,倒没有哭,也没有答话,尔尔急了,想起来自己摔跤的时候,姥姥都会给她亲亲、吹吹说不疼了不疼了,然后好像就真的不疼了,当下脑袋一懵,就捧过男孩的头,一口亲在他脸颊上,试图安抚住他,可千万不要哭出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