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一天,全副武装的第七军浩浩荡荡的行进在紧急撤退往大别山的路上。趁着洪水迟滞了日军的追击脚步,所有部队都在按既定的部署向苏豫皖边界撤退,军情紧急,争分夺秒。
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群难民,队伍中的士兵尽量避让着难民靠边继续前进。
原本在队伍中埋着头安静行进的李宗贤,抬头看了一眼路旁这成群成群的难民,抹了把汗水,又继续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刚才那一堆人里面,有个人背上背着的人影他好像特别熟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感应似的,牵扯着他的心,向前迈进的脚步越走越慢,最终停了下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还是那乌央乌央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潮,他失望的转身打算继续往前走。可还没走出两步,他忽然拼了命似的朝后面的人潮跑去,旁边的小六和老七对视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老七赶紧让小六跟他过去看看。
“宗贤,你去哪?”小六追上去就一把拉住了他。
“我刚才看到玉子了,我要去找她……”他来不及和他解释了,使劲挣脱想赶过去。
小六一听真是受不了他,怎么又来了,好不容易这几天大家伙一起开导他,还以为他已经彻底放下了,怎么现在又发神经了。他死命的抓着他就是不松手,见他力气太大实在没辙了,干脆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希望能让他清醒。
“李宗贤!!你给我醒醒!她已经死了!!!”
“她没有死!!我刚才亲眼看到的!”宗贤急得朝他大吼,他不允许他这样说她,她一定没有死。
“你看到的只是幻觉。你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放下?!!!”小六也生气了,要是玉子泉下有知,也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他现在这副样子。所以说这些妹子没事干嘛要来招惹他们这些当兵的。她难道真的不知道,她的离开,会要了他半条命吗?真是孽缘,唉……
幻觉?真的是幻觉吗?难道是最近自己太想她了?
宗贤看着难民潮越走越远,再追上去就要脱离队伍了。他垂头丧气的停止了挣扎,放弃了追赶,象个被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转身往回走去,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就在这条路上凌云上没想到他居然遇到了个熟人,那人是和他一起出来参军的同乡陈登和。现在在军中担任便衣队队长。看他混在难民中好像是在执行任务,也就没有和他打招呼,就用眼神和他对视了一眼,点头打了个招呼,便又匆匆分别了。
此时陈登和身旁一个伙计打扮的小兄弟悄悄在他身旁耳语了几句。
“陈老板,前面好像发现了货物(目标)!”
“确定没看错吗?”
“不会看错,一个男的背着个穿黄色裙子的少女。”
“继续给我盯住了,准备充分后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下手。”
“好,我这就去安排。”
山田真一背着玉子跟着难民潮不辨方向的继续往前走着。刚才遇到路过的一队桂军着实令他捏了一把汗,不过还好没被发现。这时,他忽然感受到背上的人动了一下,她终于醒了。她示意他让她下来。下来后,他扶着她坐到了路边休息。此时已是正午,烈日炎炎炙烤着这群人,苍蝇蚊子尸体到处都是。山田掏出怀里仅剩的一个饼想给她吃,玉子拒绝了,示意她不饿,想让他自己多吃点。山田见她一再坚持,自己也没舍得吃,便又把饼揣进了怀里。
这两天他们一直跟着这群难民,路上但凡是没被洪水淹没露在地上的庄稼,能挖的,能吃的都已经被这群饥饿的流民刨着吃光了。洪水过后本身粮食损失惨重,再加上源源不断南下的难民,更是令各地雪上加霜。
虽说食物紧张,但是山田好像总是有办法能找到吃的东西,从没舍得让她饿过肚子,她也从来没问他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也不敢去细想。而山田心里则是终于能理解为什么他三令五声的下令不能强征物资而屡禁不止了。不过这样的日子还能维持多久,他心里面也没底,还是得赶紧找到大部队。否则继续这样下去,等到什么吃的都没有了,那就很危险了。就在刚才他们才看到边上已经有人在熬树皮观音土来吃了。玉子看到不禁担忧的望向了山田,山田则紧握着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他一定会想出办法。
休息了一会,他们继续赶路。但是忽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山田心中,他用余光瞟了一眼他周围的这些难民,当他犀利的眼神扫过不远处的两个年轻小伙的时候,那两个家伙立刻低下了头,眼神闪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于是迅速拉着玉子朝人多的地方挤去。不愧是山田真一,身手敏捷,一路边走边绕,还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扯了一块破布单子,把玉子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她那身黄色的裙子实在太显眼了。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了一阵后,那两个原本紧追不舍的人,来到了一辆马车背后,才发现居然把人给跟丢了。
而此时躲在马车后面箱子里面的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待那两人走后才爬了出来,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废旧村落走去。晚上两人找了一间破屋落脚。累了一天饥肠辘辘,山田掏出了他们剩下的唯一一个饼用火烤热递给了玉子。
“快吃吧!”
玉子看着手中的饼,咽了咽口水,一天没吃东西的她确实饿极了。但她拿着这个饼又有些犹豫,看了一眼身旁还在给火堆添柴的山田真一。
“你呢?你不饿吗?”
“我刚才吃过了,不饿!”
他明明就是在撒谎,这附近根本就不可能再找到吃的,树根草皮就被挖着吃完了。她都能听见他肚子在咕咕响的抗议他这拙劣的谎言。他干嘛要对她那么好,她甚至还想过要……算了,还是别想太多。
玉子把本来就不多的饼硬分成了两份,递了一块给他,要是他不接的话她就打算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山田实在拗不过她,还是接了过来。但他还是只掰着吃了一口便把剩下的又放进了怀里。
“今天那两个人是冲着我来的,我们已经被盯上了。”他平静的看着火堆,淡淡的说起今天白天的事。
“嗯!”玉子细细嚼着饼,对他说的事并不感到惊讶。
“你不害怕吗?”他忽然侧过头来望着她。
“有山田君在,我不怕。”她朝他笑了笑,便再也没说什么了。
入夜,一位身着联队长军服的人来到了十三师团临时营地的一个帐篷面前。
他刚一踏脚进去就碰到了散落一地的酒瓶。那个披头散发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就这样慵懒的靠在床边,四周围着一堆空瓶酒。见有人进来,她抬眼看了一下,又继续仰头喝了一口。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