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又回到了最初,钟爻腕子一翻,把长刀从他指间抽了出来:“你躲到今日也只是推迟了她的死期,总要面对了断的。”
见自己的一番话都打了水漂,晁昭只能无奈地问道:“怎么了断,又凭什么了断?就算后来的一切是有预谋的,作为第一人的她却完全是随机的,因为一个随机了断她的一生,凭什么?就凭那一个‘命’字?”
钟爻显得更加不耐烦:“不认命又能怎样?就算你的构想实现了,成功了,接下来呢,让事情顺其自然吗?除了杀了他们,还有什么别的方法?难道你想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顺其自然,不可以吗?信任他们,不可以吗?”
钟爻本以为他又会拿出什么意料之外的话来继续说服已经隐隐动摇的她,却万没想到他就这么破罐子破摔。
她在瞬间暴躁起来,为自己上一秒依赖信任他的惯性气恼不已:“我不是你那种只为自己而活的陶渊明,生为灵辖,我怎么可能把整个世界的安危寄托在不可控的未来上?”
晁昭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时间久的让她头皮发麻,但她却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着。
突然,他露出了无比轻快的笑容,垂下头又仰起脸,动作间透出股让钟爻无比熟悉的少年气:“傻瓜,那不是不可控的未来,而是充满希望的未来啊。”
老土。
哄小孩子吗?
钟爻几乎要脱口而出这两句反驳。
可是她不能。
曾经的“未来”在此时已是“过去”,她已经不能像当年那样对这句不知出自什么漫画的台词随意地发出感慨,也不能像当年那样不含任何杂质地期待此刻以后的未来了。
他没另外说什么,依旧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却让她和曾经一样张不开口。
因为,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一瞬间变回了多年前和她一同在院子里练功、书符的那个顽皮的少年,带着傻乎乎的笑容,仿佛钟季礼的嗤骂和惩罚全部都是春日里的清风,只吹得动他那年少早白的发丝。
钟爻用深呼吸调整自己忽生波澜的内心。
站在他面前的是她,不是他们。
她没有了四凶这一身份的束缚,本不该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久别重逢的他。
那句“我好想你”后知后觉地在她脑子里炸开,让她突然想哭。
圆月之下与他的初识和初吻,雪山之巅对他交付性命的倾心,日日夜夜为了同一个目标共尝甘苦的相互陪伴,都是她愿意用辩论和他探讨此刻重大问题的原因,也是她没法让自己一刀朝他劈下去,直奔后山,捣毁一切源头的原因。
“这些年,我和钟祥用各种手段,把有关这两个孩子的资料全部销毁了。里世界的流言也尽可能清除了。
“钟家的情况你也明白,可以插手的余地很小了,花家和浪家更是没有出手的空间和能力。灵辖这边知道内情的参与者只剩下你我,只要我们不再追究,这件事就全看接下来的造化。
“那些孩子为了活下去都在各自努力,和我一起,帮帮他们吧。”
他淡淡的语气和钟爻强烈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知道自己已经在被击溃的边缘,只能尽力做最后的挣扎: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就意味着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们两个可以守护。如果辜负了这样的使命,在世界归零的那个瞬间,我们都是无可替代的罪人。”
话说到一半时,她就知道这对晁昭没有意义,对方也显然看透了她的真正想法,只是暖暖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