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整个黄狮岭除了有十几处房屋偷偷烧些纸钱,祭奠死生的头目喽罗外,陷入了一片欢腾的海洋,无论是黄狮岭剩余的七百余喽罗还是受沙光启召集前来投靠的数十个山寨的寨众,都已得到一个消息,官兵这次来剿灭山寨,并没有赶尽杀绝之意,对于以前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没有缉拿追究的想法,只要他们肯出力气,帮助官府修理官道,不仅可以获得粮食、衣物,还能得到官府的赏钱,比起以往的杂役,强了何止百倍。
更令他们惊奇的是,各寨寨主居然都传来同样的消息,官道开通之后,允许他们在各自路段设卡收取过路费用,只不过这些过路费的多少乃由官府决定,最后也会上交到官府,他们改从官府那里领月钱。这岂不是相当于,他们也将成为官差,只要将官道维护好,走官道的人越多,他们赚的钱也越多。虽然过路费是死的,但有多少人路过又有谁知道,大部分还是落入山寨自己的腰包。官府还给他们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河东南路路桥公司。公司?莫非是指公家的职司,这个名字比山寨好听多了,从此,便也算是公人了。
对于普通喽罗而言,有饱饭吃,有暖衣穿,还有月钱拿,相对于之前的饥一顿、饱一顿,还得与其它山寨火并,担心被官府征剿相比,已是极为满足;但是对于山寨的寨主、头目而言,他们略有一些武艺和头脑,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如今让他们去和喽罗们一起去靠修路赚钱,他们内心深处实在接受不了,只待这帮心狠手辣的官员撤军之后,他们便会扯起大旗,继续过快乐生活。
聚义堂内,地上的血污早已清洗干将,几十个圆桌之上摆满了鸡鸭鱼肉,几百名各山寨的寨主、头目被邀请来聚义堂赴宴。
聚义堂前面的醒目位置摆放着一张长条几,沙光启及他三个儿子的头颅被摆放在长条几上,每个进入聚义堂之人都不可避免地看到这个恐怖的场景,有些没有见过血的寨主头目,此时再看桌子上的珍馐美味,都有想吐的感觉。
聚义堂的主桌之上乃是沈方、张天端、章惇、金台、周侗、毕济生等人。身为河东南路的父母官,如今也只能坐在末座相陪,论官职金台、周侗尚不及他,而且还是大周朝不待见的武将,但是因为金台乃是此行的主将,周侗乃是沈方的侍卫,毕济生颇为识相地将二人让到前面的位次。
沈方举起酒杯与众人共饮了一杯酒,然后朗声说道,“各位寨主,各位兄弟,今日请大家来,一方面是为大家宽宽心,另一方面则是有一要事要与各位商量。”
整个聚义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仔细聆听。
“官兵此次扫荡太行山,本来就只为修缮官道一件事。如今进出太行山的官道年久失修,商旅往来不便,官府调拨粮草也要耗费太多的人力和物力。朝廷已经决定在七月之前将官道加宽至三丈,并铺设最新生产的水泥。官道建成之后,将会极大地促进河东南路及京西北路两地的往来,百姓会因这条路而得到昌国最新产的六尺布、玻璃器皿、各式新式纺机、织机、农器,百姓的生活将会越来越富裕美满,商人也会因这条道路而发财致富,若是北辽侵犯大周边疆,朝廷兵马、粮草调动也将更加迅速。”
“这么好的事,按理说河东南路、京西北路的沿路百姓应该积极参与,但事实上沿着官道走过来,村寨之中只见到老弱病残,而年轻精壮的劳动力全部进了山寨当了土匪。你们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担心受山贼土匪欺负,便抱团结伙,自己也成了山贼。但是你们想过没有,官道修通之后,一旦发生山贼劫掠之事,官兵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有火枪的保护,什么样的山贼能抗得了官兵的一次攻击?没有!”
“官兵这次来,本就想着给各山寨讲清楚朝廷的章程,这次修官道,乃是朝廷的国策,不仅有饭吃、有衣穿、有钱拿,而且事后官道的维护还是一个长久的差使。可是,沙光启胆大包天,居然聚众造反,甚至还与北辽的奸细勾结,就连在座诸位寨主,你们也被他拉下水,你们以为北辽许下的官职俸禄那么好拿么?一旦开战,你们便不得不与官兵作战,以今日黄狮岭之战,你们觉的你们还能有命在?”
各山寨寨主受沙光启、三个吐蕃和尚胁迫受了北辽封赏之事乃是隐秘之事,在场各山寨的头目们并不知晓,如今听到这个爆炸消息,各山寨头目们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他们没有见识过吐蕃和尚的通天手段,本能的对西夏、北辽、吐蕃怀有敌意,如今听到自己的寨主居然投敌,在沈方揭破之后,露出惭愧的神色,如何还用怀疑。
“好在这次沙光启自以为势大,想用黄狮岭的实力与官兵对抗,这才使你们逃脱一劫,否则门外的头颅便不止这四颗,你们的头颅也会摆在几案之上,供人唾弃。既然各位寨主浪子回头,并同意与官府配合,各位寨主受沙光启胁迫接受北辽封赏之事,便按下不提,只要各位能够把修缮官道之事办妥贴,不仅不会追究你们的责任,还会根据你们的实际情况进行封赏,当大周任命的官职,不比占山为王强么?!”
所有的寨主全部站了起来,齐声道,“全凭沈公主作主。”
沈方示意让众人坐下,笑道,“既然如此,便请章相为各位解说另一件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