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任低低一笑。老者站起,道袍宽袖甩于身后,背手而问,“我与姑娘可有冤仇?”
“无冤无仇。”月白轻轻一句,手中现了青峰剑,连着手臂垂在身旁,“不过是看你不顺眼,想杀罢了。”
“哈哈,”左任笑起,声音沉厚。他看着是个慈祥的长辈,此番笑意也如听见孩童之语,甚至有几分欣悦愉快。“视我为敌的人不少,但像姑娘你如此直白的、倒也不多。”他也轻松得笑着,还问,“不知姑娘、是要如何杀我?”像是逗弄个孩子,这位老者眉眼温和,似乎并不将眼前人的话放在心上。
“简单些的话……”
捆索突现,携金光急速而出、绕于左任手脚。月白青峰前指,剑尖就停在左任胸口。
一颤、便是一道;一进,便是一痕。
月白前踏,左任轻笑。
剑尖抵在那处,寸进不得。月白的手臂受到了阻力,而被她指着的左任却是扬起胸口。白发苍须的人又挤起脸上褶皱,笑言,“姑娘这般修为,还是要再练练啊。”
二指抬到胸前、轻轻一弹。那剑尖受灵力一道冲撞,月白几乎抓不住、干脆放手,任青峰飞夺而去。只听轰轰几声响,那边墙空了一大片、又砸了一大片,叫光都透了进来。
月白往那边看,左任却只是笑着看她。
“师尊!”外面有声,是甘乾。
“我有访客。”声音虽威压一起,左任衣衫飘荡,灵力汹涌而出,“别来打扰。”
可那威压似乎绕开了月白身边,她只是微微侧头,轻声说,“砸了还要建,多麻烦。”
一道青光从她身边闪过。青峰停驻,又被月白握在手中。
“认主的剑。”左任看向青峰,见此剑光芒盈盈,无锋而利,笑道,“月白姑娘手里,倒是有不少神兵。”月港时的古弓,明云时的冰弓,再有这把利剑……左任看着眼前摆弄剑锋的貌美女子。她身上清冷,说着要杀人,却似乎不带杀意,不怎么认真的样子。他笑道,“不知老朽哪里让姑娘看着不顺眼,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没什么误会。”月白垂下青峰,又看向左任,“我想杀你,就这么简单。”没有误会的余地。
“哈哈哈,”左任眼中还是一副看小辈的神情,“那姑娘说说,我是哪里让你看不顺眼,让你不惜独闯藏雪、也要取我性命?”
“与你无关。”月白还是一副冷清,身旁青峰却一道剑气划出,直逼左任脖颈。
那边抬手一挥,宽袖甩过一片,将一切化作无形。
“我看姑娘身上不存杀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左任往桌边一坐,竟还倒起茶来。他邀月白一杯,“要不要坐下谈谈,说不定我这老头子,还能为你开解开解。”
藏雪掌门左任,是几大仙门中最显老的,也是看着最慈祥的。他威严,但和蔼,严厉、却也温情,甘乾他们对师尊死心塌地、不是没有道理。就连之前的冷羡,本也是十分敬重他的。
月白接了他的茶,喝了一口,“不必了。”杯底显露,纹了一尾红色的锦鲤。月白转了转,似是自言自语,“你不值得。”
不值得她的时间,不值得她的情绪,也不值得她的杀气。
她说的自然,是真的这样想。
这让藏雪掌门哈哈大笑,“姑娘如此狂妄,当真是想生死一战?”
“这不是狂妄。”月白放下茶盏,浅浅笑起,“傲慢罢了。”
傲慢总有代价,月白迎面抵来一只金掌,瞬发而至!
“轰隆隆!”
院落坍塌,金光迎现。无边风雪被刺穿,扰出一个蓝湛湛的缺口来。
左任迎风而立,那缺口中的透过的阳光映在他的道袍和白发。老者负手,看一片残墟,底下弟子皆仰目,却见洒洒落落的晶点凝聚起来、成了一浅衣的人儿。她手持一柄青峰剑,干净利落得站在那里。
有弟子上前,被左任一道挥袖斥退。
“我与道友切磋,不必大惊小怪。”藏雪掌门对眼前人笑道,“姑娘躲得倒是快,不知师承何处?”
“自学成才。”月白轻言一句,身形前动。
那人影霎时消失,左任精眼一动,背后负手横扫、一下去了凶猛灵力。而后二指相合,竟将青峰剑拈在手中。他微微侧过头来,“偷袭之法、可不似正道所用。”
“本也不是。”
空中气息一变,左任眼中顿时闪现凶光,转身就是一掌。灵力砸在守山阵上,将那金光都下压几尺。藏雪掌门手腕一转,那认主的青峰剑被他牢牢握在手中,叫重新凝聚身形的月白手里空空。
“哼。”左任没了和蔼笑容,眉间严厉、横纹转竖,“竟是魔道。”
魔气如烈烈红火、烧在月白身旁,似是大魔出世、身携血光。
白衣染魔纹,清瞳浸赤血。
连她的青峰剑也应时转换,剑面成火、铭文流红,被左任一道灵力镇压。几十道符咒围绕剑身,硬生生得要将魔气压下。
月白手中又一道银光现出,被她周身魔气染红。冷剑铭文流转于身,月白声音也冷,“是又如何?”
“魔道、死!”
狂风暴起,阴云笼罩。流火没于灰雪,月白眼前一片狂躁。
灵力随风呼啸,携毁天灭地之势、自四面八方围堵而来。月白冷剑横挥,风雪中霎时出现一片延绵冰面,要止风停雪、不让躁动。
可头顶突然一声震喝,一片金芒携风带雪直压而下。月白眼中全是那片金色,余光中都是金掌带起的流风。
跑、是跑不掉的。
月白站立原地,身形化虚,悠悠然得让那可怖威压穿自己而过。再仰目,那便是被金掌拨开的清朗天空,与执掌向前的藏雪掌门。
眼前人的身影又顺势消失,左任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双手合掌、一声大喝,周身灵力暴涨,似是要炸开周边一切。
然冷剑剑尖还是出现在咫尺之处,直向他面门而来!
合掌瞬时分开,左任一道横掌拍在冷剑,竟又是将剑换了方向。那松了剑的女子飞身而退,停在了不远处。
左任看冷剑倒飞,又停在她身旁,冷笑道,“竟是与凌洲小贼有瓜葛。”
月白看他一眼,收起冷剑,拿出一把冰弓来。
也是正好。
左任看她持弓而立,心中冷笑。这女子身怀神兵,又是魔修□□,在此杀了、正好也夺回藏雪秘宝,还能再为门派添几件宝物!而若冷剑在手,也不怕无极再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