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古怪,适才很多人掉下去的时候,脱胎境的飞行能力丧失,修为并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有了前车之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尽管这样,众人身处其中才感受到艰难。
大家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像罗洗砚就闭上了双眼,紧贴石壁摸索着向前。
他时刻提醒自己万不可转头去看粉色水晶,然而越是这样,越是心痒难搔,就像有一根羽毛在随时撩拨着他的心房,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在召唤着他。
罗洗砚最终还是没有抵受住吸引,心里念叨着只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好,随后眼睛偷偷打开了一道缝。
这一看,他发现粉晶发生了变化,颜色转为大红色了。
一眼之后,他不由又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哪知眼前忽然光怪陆离之象丛生。
景象由模糊转为清晰后,所处之地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拂晨堡,堡里大排喜宴,他自己身在一个房间之内,雕花的桌椅案几上铺着红布,古色古香的卧榻上是整整齐齐鲜艳的锦缎绸被,墙上贴有大大的双喜字,一个头上披着大红罩头的俏丽身影无声端坐床头。
罗洗砚不禁狂喜,这不正是他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的薛稼依吗?
还是身披霞帔嫁衣的薛稼依。
想都没想,罗洗砚疾步向前,伸出手去,迫不及待地要去掀那盖头……
薛稼依此时正手拄八宝驼龙枪,枪尖刺入地面才敢迈步,尽管她也直视脚下,脑海中仍出现了幻象。
那是一幕幕变换不停的场景,都是一名少女和一个男子遇到后经历的印象深刻的画面,从两人的初次相识到并肩策马再到共同御敌,从街头、屋内再到荒山、地底,最后停留在一片混沌之中。
那个少女好像是她本人,此时的名字叫作季瑜,而那男子,似乎名为卫展眉。
天旋地转、光影流逝的混沌中,她和那男子所在的光团分隔得越来越远,心中低吟: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
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
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
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
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一阙词里有二十六对叠字,却道不尽魂断断魂,见谁谁见的眷恋。
怅然中,罗洗砚的面庞突地闪现其中,影像交织一起,纷乱不已……
众人里,修为和定力最弱的当属商晨阳。
他在前后三名护卫的包夹下,最先看向了左侧中央的粉色水晶体。
恍惚中,商家老宅,一片人潮拥挤锣鼓喧天,前庭议事大厅内,他一身簇新的宝衣,头戴五路财神冠,高高坐在正中的位置,那可是商家族长在重大仪式上才会特意佩戴的标志。
这,这是新任家主登位、万人来贺的庆典啊。
商晨阳强忍内心喜悦带来的面皮的抖动,紧握扶手故作镇定,眼望前方络绎不绝上前恭贺的各方大佬,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正要起身前往祖屋,拜祭商家历代先祖灵位……
华澜庭稳住身体,分出心神察看前后。
前面的罗洗砚神色专注而迷醉,半个脚掌已经踩在了石阶边缘。
身后薛稼依的表情迷茫痛苦,正紧闭双眼和幻象抗争,一只手已经脱离了深深插入石梯的枪杆……
再后,商晨阳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可半边身子是悬空着的,他的三名护卫的眼神也不对了,但还凭着本能拉扯住了执意向前的少主,不然商晨阳早已掉下去了。
情况危急,华澜庭舌绽春雷,暴喝一声:“都醒醒,那是幻象!”
薛稼依先清醒了过来,情绪一时没有平复,脚下一软,扶着枪身坐倒在地上。
华澜庭一把把罗洗砚拉了回来,罗洗砚在半梦半醒中冲他一瞪眼:“华澜庭,你这是干嘛?抢婚么?”说完这句话他才回过味儿,赶紧靠向石壁。
华澜庭这时已冲了出去,晚了那么一息,商晨阳刚一脚把一名护卫踹进了深渊,自己也要迈出时,被华澜庭拽住胳膊扯回,他挣扎大怒:“来人啊,把这个闹事的小子给我拿下,关入地下水牢。”
华澜庭反手重重抽了他一记耳光,商晨阳醒过神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赶紧退到里侧,抓住两名清醒了的护卫,看着左右方向上不时有人掉落,张了张嘴,说都不会话了。
喘息一阵儿,众人不敢久留,再次起身,却都是一呆。
之前的前半段已是凶险,好歹修为还在,那是身为修真之士的依仗,现在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提不起真气,与常人无异!
几人互相看看,面面相觑。
不由得他们迟疑,后面已经有人跟了上来,此时没有修为傍身,任何推撞拥挤都可能造成失足,大家只好战战兢兢继续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