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牛并未走多远,去了溪对岸的堰村,进了一家较为宽敞的农户,也就停留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便出来了。
但这一回却不是他一个人出来的,王大牛恭恭敬敬地跟在那人身后,虽然个头比别人高,却点头哈腰的显然以那人为尊的架势。
天太黑,江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觉得确实不似普通农民,浑身凛然之气就有做人老大的潜质。江策想继续跟着他们一探究竟,又不好跟得太紧,以免叫人发现了去。因为此人相较于王大牛明显更为谨慎些,江策已经跟得很远了,那人一路上还总是频频回头,就好像身后也长了双通天眼一样,总能在江策想要探出身子时,回过头来。
勉强跟了一路,总算是来到了一处山洞口,远远望去,洞口亮着火把,两侧也相当有架势的站立着把守的人。那人领着王大牛走过去,两侧人高马大的壮汉纷纷向他们行礼,那阵仗与王爷回王府的时候也没多大区别了。
他们进去没一会儿,四面八方又纷纷涌来许多人,那些人都没怎么交头接耳,所以在夜幕下显得悄无声息,分外诡异。要不是一路跟着王大牛过来,江策差点儿要以为这些井然有序从四处齐聚却不吵吵嚷嚷的人都是前往地狱的幽魂呢!
见此情形,江策便知道这事不简单,可是照外面那些人把守的架势,他是绝对没办法轻易混进去的。因为那些进去的人头上都统一系着布巾,手里持有像是什么验明身份的牌子,搞得异常谨慎且有规制。
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更往前些打探清楚,突觉后脑勺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再睁眼的时候,不出所料的被五花大绑丢在了一方石台上。
江策在逐渐适应了眼前明亮如昼的环境后,这才看清自己已经如愿以偿地进了那座山洞。这是一个相当宽敞的圆顶山洞,洞内目测可以容纳上百人。江策为什么能估算的如此精准呢,因为此时站在台下虎视眈眈地向自己行注目礼的就有上百人。他们整齐划一地头戴布巾,按照颜色不同一排排分列站得整整齐齐。
扫了一圈,回首发现身后有一个更高更大的石台,但那个石台上却坐落着一樽巧夺天工的莲花座。坐在上面的人江策并不认识,他脸方粗眉,轮廓分明,莫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这人江策虽不认识,但侍立在左侧,像护法也像侍卫一样的人,俨然就是他跟了一路的王大牛了。
见状,江策忍不住嗤笑一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以为跟踪本领卓绝的江策,显然是让人摆了一道。
王大牛约摸早就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却没有戳穿,反倒是一路引诱他深入虎穴。莲花座上那位就更高明了,但凡这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江策都会心存疑惑,担心前方有诈,不一定就会一跟到底,但他频频回头,做出怀疑的姿态,这在无形中给江策制造了一种自己跟得极为小心谨慎的假象,也让江策更加深了对前路的好奇,这才不慎中招。
此时,高座上那人缓缓开口,道:“不知这位道长师承何处,来自那座观宇,此番来我青溪县又是所谓何事?”
这人既不问他跟踪王大牛的事,也不提自己引诱的事,反倒是一眼看穿了江策目的不纯,开门见山地直接问他来由。
江策自然不会傻到自报家门,他既然唤江策道长,便是不知道江策身份的。江策毫不留情面地没有理会这个高高在上的人,反倒是一脸茫然地问王大牛:“二胖他哥,你们在这里作甚?还有为什么要绑我?”
虽然是面向王大牛在说话,江策却一直拿余光瞥着正上方的人,那人见江策完全无视自己,并不恼,至少表面上不恼,只是额角几不可察地微微跳动了一下。
王大牛闻言,请示地看了那人一眼,得到那人的点头同意,这才道:“你为什么跟踪我?说,你有什么目的?!”
果然,王大牛不负所望没有回答江策的问题,而那人的意志便是王大牛的意志,他这个反问与那人先前所问如出一辙,并无二致。
江策耸耸肩,用他那无辜的大眼睛回答着王大牛的质问,僵持了半晌,又示弱地道:“二胖他哥,你平时昼伏夜出就是为了来这里吗?来这里能做什么?你知道二胖每天有多担心你无所事事,受人欺骗吗?”
其实越是看似铁面无情的人,内心越是柔软,王大牛就是如此。江策一提到王二胖,王大牛的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几分动容,遂也不假思索地答道:“我们在这里是要成就大事的,他不懂……”
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声闷哼的咳嗽声,卡在了喉咙里。王大牛意识到自己口无遮拦了,瞬间脸色黑沉,怒目圆睁地瞪着江策,憋了好半晌才把那句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策知道没办法再用激将法,也只能直言不讳地道:“所以……来这里就可以一日挣到十两银子,替果子还债吗?我竟不知天下还有这等好事。”
莲花座上的人本是如一尊佛像般眼帘微垂的仿佛自己可以普度众生,听到江策这番话,终于肯把他普度众生的眼皮全抬,用一个较为正常的眼神打量起江策。
片刻后,那人却道:“我看你也并非什么正经修道之人。”
即使是问话,却是非常肯定的语气,丝毫没有要江策回答的意思,那人又道:“修道之人一般都两耳不闻红尘事,一心驱邪除祟,求仙问道。哪里会同阁下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王家老二说动,改道进了村;后又为了一个普通人的家长里短如此在意,还半夜三更地跟着王大出来多管闲事?”
虽然那人说的皆是实情,江策却不禁感到背脊生寒。难道,其实早在自己走进青溪县地界的时候就被他们知道了。也是,都发展到如此庞大规模了,又怎么会随意放任一个完全不知底细的外人进来自己领地呢!还是江策太大意了,难怪赵璟当时要把他送回家去,这不现在就要吃那涉世未深,自以为是的后果了。
但无论再怎么被人戳中要害,江策也依然死鸭子嘴硬,绝口不认。他还是一派不知所云地道:“贫道如何修仙问道自不用你管,走进咸水村,自然是因为贫道师兄此前来过此地,又恰好住过二胖家里,这些是二胖自己跟贫道主动说起的,也是他盛情邀请我去村子里暂歇几日。二胖他哥,这些可有假?”
此时的王大牛再也不敢轻易回答,他看向主位上的人,垂手侍立,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