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也只是寒暄了一句,便再也说不出别的看似平静的闲话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低低地道:“其实……其实,主子和夫人应当,应当是没了。”
江策依旧一脸平静。
江月再道:“若是在后山的西北面坠落,其实下面有一条湍急的河流,河道北通黄河,若当真如此,再想要寻到怕是比登天还难。”
江策蹙着眉,似是自言自语道:“黄河?”
江月便答了:“是的,黄河。若是真的落入大河,就不知会遇到什么漩涡沼泽,一旦卷入其中,生还的可能就更低了。”
所有人均是面露沉痛之色,不曾想,江策却反问道:“爹娘为何要去后山?”
闻言,江月一滞,怔了片刻,才道:“好像是有人邀约主子前去。那日我们上山后,便暂住在这里,我也不知主子是何时何地受了谁的邀,只知道主子命我在此等候,只携了夫人,二人独自前去赴约。不过,因为本就出门太晚,他二人又迟迟不归,我才不放心,主子说:‘去一趟后山,稍后就回。’等到子时,主子仍未归,于是我便带了几个人,一道去了后山。但等我们到了那里,却遇到守山门的道长说不曾见到有人进去过,尤其天黑后,后山山路险峻,蛇虫鼠蚁较多,生怕香客们遇到危险,他们也不允外人乱入。如此一来,我便觉得事有蹊跷了。等我赶道悬崖边时,只在那里拾到了主子的随身饰物。”
说完,江月从怀里掏出一只椭圆形状的血玉髓,道:“这是主子常年贴身佩戴的,我不会认错。”
江月所述这些倒是与云游方才零零散散与自己提及的相差无几,想来江月所述基本属实。
恰巧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沉而有力地脚步声,众人一齐回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身繁琐冗长的道袍,虽然看似清雅,不知为何,却莫名平添了几分道貌岸然的感觉来。看着就没有云游那股吊儿郎当的样子给人觉着舒服。
江月倒是极为热情地往前迎了一步,主动介绍道:“这位便是太清观观主,颜望卿真人。”
闻言,江策还是依礼,长身一揖到底,尽量显得尊敬有加,向这位观主大人行了一礼。赵璟在身后,不知是他自带威压的气场所致,还是别的什么缘由,他既没有行礼,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跟在江策身后,若非锦衣华服在身,气质又过于出众,不明所以的,都要误以为他是江策沉默寡言的贴身护卫了。
只听观主大人微眯着眼,同样礼貌地微微回了一礼,他温声道:“诸位,不必多礼。想来,这位便是远道而来的江家小公子吧?”
江策还没开口,他倒是先声夺人,不过,虽然江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莫名不喜此人,但还是恭敬地回道:“晚辈江策,观主大人有礼了。”
颜望卿道:“观内观外之人无论男女老幼,皆唤我一声颜真人,江小公子也不必太见外,听闻您与贫道的云游师叔都是熟识,如此说来,你我亦没有辈分之别,还是随意些自在。”
一来二去,寒暄了几句废话,江策便不耐烦地直接进入正题,问道:“请恕晚辈唐突冒昧,不知家父家母坐客贵观期间,可有什么异常,或是那日又有其余哪些人留宿在贵观,能否尽可能的详细一一说明?”
江策问的开门见山,倒不是在怀疑谁,就是觉得这里面有许多关系和因果没有理清楚,疑云满布,如若不一探究竟,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颜望卿也没再敷衍周旋,竟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晓的所有,尽数向江策娓娓道来。
原来那日恰逢老子寿诞,老君山香客如云,太清观更是前所未有的门庭若市。不过虽然白日里香客众多,但真正留宿□□过夜的香客却并不多,大多数都是一大早上山,敬完香,傍晚前便下山离去。
只有寥寥数人,在那一夜留宿太清观,这其中就有江岭夫妇。除了同行的几个仆从与他们共住在北边一个四方小院里,东南西三所各有一处外院有香客留宿。
东边住的是北方往来的客商一家,前两晚便来了,在山上逗留了数日,均是一家女眷孩童,江月也亲自上门闻讯过,确实无可疑之人。
南边暂住的是那日与他们一道上山的香客,一行二人,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上山敬香,老人家笃信道教,一路上与江岭相谈甚欢,遂也绝无可疑。
西边留宿的是一对兄弟,看起来便是武人打扮,且二人年岁不大,亦非香客,说是途径此地便来登高望远,瞧瞧风景。二人只暂住了一晚,次日清晨便自行离去了。
所以问询一番下来,西边留宿过的那对兄弟最为可疑,且二人并未留下真实名姓。而太清观也并非客栈驿馆,无需出示什么文牒,更无需结账退房。所以除了他们入住时有一名小道童带领他们,匆匆见过一面,其余人并未在意。尤其,此二人次日也未与任何人作别,虽不能算不告而别,却委实惹人怀疑。
另外,最令人在意的是,西边那处小院与江岭夫妇所住的北边院子是比邻而居的,甚至最边上的屋子仅仅只有一墙之隔。江岭他们若从此地前往后山,西边那处小院将会是一个必经之地。所以,怎得不叫人心存疑窦呢?
颜望卿道:“不过,那兄弟二人并未留下什么姓名或物件,如今也过去一两个月了,再要去寻觅踪迹委实有些困难。”
江策沉吟片刻,问道:“那个带他们入住的小道童此时在哪儿?”
这回颜望卿倒并未推脱解释什么,直接吩咐一旁的人道:“去把十五叫过来。”
旁边人应是,从容地退下。
没过多久,那个叫十五的小道童便被人领了过来。只是相较于观主身边随侍的几个道士,这位小道童明显更惶恐些,不知是这几日被江月他们盘问来盘问去了个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整个人都有些哆哆嗦嗦的。
见状,江策刻意温柔了语调,以免他更紧张反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江策柔声道:“你叫十五?”
十五惶恐地点点头。
江策继续安慰道:“十五别怕,哥哥只是想询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如实作答便是,知道就告诉我,不知道摇头也没关系。”
也许是江策太会哄骗小孩子了,又或者是十五抬起头,见江策当真并非之前那些人那般疾言厉色,这才稍稍镇定些,但声音还是低若蚊蝇地小声道:“您请问~”
如此,已是不易,江策便趁热打铁,一一询问:“那日你引进西苑的两位客人还记得清他们的样貌特征,或是年岁吗?”
十五想了会儿,答道:“年长的那位身材高大硬朗,为人却和善可亲;年纪较小的那位个头不算高,至少同龄人中,算是比较瘦小的,但是那个小哥哥脾气不大好,好像在与他哥哥置气,说话也带着气性,所以十五从头到尾没怎么敢抬头仔细看。如今实在是记不清具体样貌了。”
能勉强说出大致的体貌特征实属不易,江策也没有再逼问,转而问了第二个问题:“那你可还有印象他们那日说了些什么?哪怕零零散散的只有只言片语,你也说来与我听一听,可好?”
于是,十五当真开始冥思苦想,他稚嫩的脸上,两道浓眉在竭尽全力的沉思下渐渐挤作一团,不一会儿小脸蛋都涨得通红。见他这副样子,一众围观听众也不由得跟着他蹙眉用劲,好似这样能帮人家使上力似的。
又等了好半晌,十五才倏地睁开眼,磕磕巴巴地拼凑着记忆,喃喃道:“我记得,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汴京,没几日……,母亲,生辰,别催……,自有打算,战场上,亳州……”顿了顿,似是又想起什么来,道:“还有提过什么将军,西北什么的。嗯……再然后,十五实在是想不起来了,那日本来外面人就多,熙熙攘攘的,十分嘈杂,真的记不清了。”
众人听下来,面色更加凝重,前言不搭后语的片段愣是让人愈发一头雾水。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策却眼前一亮,他从这些记忆碎片里提取了几个熟悉至极的关键要素,沉思片刻,蓦地转身望了赵璟一眼,赵璟便了然于心,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像无需言表就能彼此心照不宣一般。《符中梦》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泽雨轩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泽雨轩!喜欢符中梦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符中梦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