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一定很难吧？”
霍念卿轻声道，尽管眼前的男人将一切说得那样的轻描淡写，但是她还是能够从那些压抑的字里行间里窥探到一二。
六年前……那个时候，面前的男人也不过十五六岁吧，第一次征战沙场，九死一生，挚友更是为了救他，身中毒箭，虽性命无虞，却就此变得痴痴傻傻——
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么多年来，面对那朱公子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情与愧疚。
萧云琅缓缓看向她。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问过本王难不难……”
萧云琅轻声笑了笑：“所有人都只在乎仗能不能打赢，会不会输，没有人关心有没有人受伤，有没有人丧命，更不会在意他过得好不好……”
语声一顿，男人又是一笑，漫不经心般道：“但好在这些年，本王也习惯了。”
他不需要旁人的同情或者怜悯，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付出的所有，终有一日会十倍百倍的收回。
敛去瞳底冷厉，萧云琅续道：“本王唯一耿耿于怀的是，这些年来，尽管遍访名医，却始终未能将朱公子治好……”
他望向面前的女子：“霍小姐眼下既然已经知道造成朱公子如今这个样子的病因，不知霍小姐认为阿礼他有几分痊愈的可能？”
既然眼前的男人不愿再提从前的事情，霍念卿自然也不会再追究下去，是以听他问起朱公子的病情，她亦顺着他的话头，认真思索起来。
“朱公子当初是被毒箭所伤……”
沉吟了片刻，霍念卿开口道：“若是能够将朱公子体内的余毒逼出，那么朱公子就有可能变回从前的样子，不再像现在一样疯疯傻傻……”
语声一顿：“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不知朱公子体内余毒如今是怎样一个情况……若真的要治好朱公子的话，我最多也只有八成的把握。”
因为不清楚朱公子如今的实际状况，就算她再托大，也不敢确保百分之一百能够治好朱公子。
萧云琅却道：“八成的把握，足矣。”
这些年来，上到太医院院判，下到市井游医郎中，在为朱昀礼诊治过后，留下的也不过“无能为力”四个字，但眼前的女子，却告诉他，有八成的把握能够将朱公子治好——
对萧云琅来说，这就已经足够，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还请小姐为朱公子诊治。”
起身，萧云琅郑重的向着面前的女子一揖。
霍念卿并不怀疑他与那朱公子之间的情义，但看着他为救那朱昀礼，不惜放低自己的姿态，如此郑重其事的请她为他诊治，她心中亦不由有些动容。
只是，对于要不要救朱公子这件事，还有些迟疑。
“殿下自己方才也说过，自从朱公子变傻之后，这么多年来，”
霍念卿道：“那么多大夫都无功而返，难道殿下就不怕我也是同样的结果吗？”
“无论结果怎么样，霍小姐肯为朱公子诊治，本王就已经感激不尽……”
语声一顿，萧云琅看向面前的女子：“而且，本王相信霍小姐……霍小姐既然说有八成把握，那么治好朱公子的可能一定就有八成……”
他看着她，桃花眼里黑白分明，像汪着一池柔软的春水，波光荡漾，潋滟清华，看着人的时候，专注而认真，就好像他的眼中只有你一个人的存在，你就是他的全世界一般。
霍念卿微微移开了视线，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对她的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只是被人相信着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但若是为朱公子治病的话——
“可现在，就算我想为朱公子诊治，只怕一时也难以做到……”
“霍小姐为什么这样说？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吗？”
萧云琅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在殿下来之前，我刚被罚了禁足家中，闭门思过，恐怕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法去到将军府拜访……而且，我今日方才拒绝过朱夫人，谎称自己不懂医术，如今再转过头要来为朱公子治病，岂不是出尔反尔？这样反复无常，只怕朱夫人也不会再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