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舍不得又能怎样?他生为鬼族,长于大不敬之狱,离开大封许久,他早已在多年游历中获知,所谓鬼族就是那世间最肮脏、最污秽、最令人厌恶的存在。
如今他已经给昆仑惹下祸事,本应坐在云端被世人顶礼膜拜的大荒山圣,因为他这个卑微、污秽的鬼族而遭世人唾骂,他又怎么有脸再留在昆仑身边?
可他真的好舍不得。
“原来,是这里啊!“昆仑君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缕叹息。
指骨被握得有些微痛感,少年的颤抖带着他的手掌摩擦着胸口那块衣料,那是他寻的所有衣服里,少年最喜爱的一套,曾经也是他亲手给少年一件一件穿上打理得一丝褶皱,一点灰尘都不见的。
轻柔、绵软的云锦仿佛裁剪了天边的云朵一般,少年往常都不舍得穿出来,如今倒真是舍得了。昆仑君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面前这个一向乖巧的少年,连常年刻意鼓动的心跳,现下都压抑得微末,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多傻的孩子啊。
昆仑君凑近少年耳边轻声问:“人死了,魂魄在世间飘荡,无依无靠,受日灼焚烤之苦。你不是这世间生灵,你死了,会去哪?“
“我不知道,我先看看,日后若有机会,再告诉你。“少年的语气轻松得仿佛是初踏行程时,要去临摹一副碑文的随意,而那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却始终压抑着没有再睁开。
昆仑君温柔的拍了拍少年的发顶,轻声说:“无趣,不玩了。“
少年怔愣的睁开眼,余光有感,低头看向自己胸口,那里的衣襟上别着一支艳色的花,抬手摸向眉间,手指却先碰到了垂在额头的花蕊,再往上拂去,满头横七竖八插的都是野花。少年先前不愿亲见昆仑对自己动手,便锁闭了自己对视野的感应,不想却着实被戏弄了一次。
“少年簪花,簪花年少,你还别说,这么一打扮可是真真的好看,我怎么早没想起给你寻几朵花戴呢!“昆仑君一边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边不忘调侃少年。
“你不能留着我的,”少年摇头抗拒着:“我这样的鬼族,你怎么能留在身边!“
“为何不能?“昆仑君挑眉:”你跟着我都几十年了,也没见有何不妥。旁人说什么与我何干?那些凡夫俗子歌功颂德挡不住天劫,他们的毁弃唾骂也掉不了功德,这世上因果从来不是靠言语判定,我为何留你不得?“
“我会给你惹麻烦的。“少年兀自挣扎
“那你可得多努努力才行,就你那些鸡零狗碎的小事,连大庆一根猫毛都比不上,那又蠢又肥的家伙给我惹下了天大的麻烦,不还是每天照吃照睡?你看他掉过几两肉没?“昆仑君不以为意的安慰道
“昆仑,我没在说笑。“少年有些急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说笑了?昆仑山巅常年冰封,劫云雷霆更是家常便饭,大神殿成了诸神禁地,天道不容我,与你何干?便是有一天我当真有什么,那也不过是我没斗过这天地,“昆仑君睥睨之气大胜,斜了少年一眼:”你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少年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鬼族无泪,可这许多年世间行走,呼吸、心跳,包括汗水、眼泪,常人该有的,少年都尽力去模仿去学习,将这些‘人之常情’刻进自己意志的本能里,而眼泪,正是此时此刻,少年最真实的情绪表达。
事实证明,若无人相帮,一个鬼族想死也是极其不容易的,死不掉,便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活着,尽管少年也搞不清自己这样算不算是‘活着’。
那一次‘簪花少年’的戏弄,令小鬼王羞惭得躲了好几天不见鬼影,昆仑大人却也丝毫不曾担心,少年身上有他留下的一缕神念,若遇危急他立时便能知晓。
可什么是危急呢?似乎没有性命之忧的,便全都不算危急。
于是数日之后,当少年带着半副墨黑色遮住大半张脸的面具回来时,山圣大人一开始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啧啧称奇的欣赏了片刻。
面具精巧,少年身为鬼王,五官难免沾了些妖娆之气,带上这面具反而显得正色不少,可一身黑衣一脸黑,昆仑君就总觉得这孩子是把自己整个藏进了长夜里,这不好,可怜得紧啊。
伸手试探的一抓,果然面具轻而易举就到手了,这小孩儿总是对他不设防的,被戏弄了多少次也都不长记性。
少年忽然被抢去面具,下意识的抬袖遮住自己的脸,复又皱眉委屈的低喊:“还我!”
“哎呀呀,你看,这嫩是嫩了点,不过也是一副刀削斧凿巧夺天工的好皮囊,干嘛还遮起来不给看呀?故弄玄虚,就好像我没看过一样,藏什么藏啊!”昆仑君不正经的调笑道
“你还我!”少年急道
“不还,我说你没事戴个丑不拉几的面具干嘛?”昆仑君撇嘴喜欢镇魂同人 巍巍昆仑之月有缺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镇魂同人 巍巍昆仑之月有缺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