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错了,活着才更需要勇气,所以,我该佩服你。”女娲笑得很是轻松
“你们一个个的,使唤人使唤的理直气壮,死得早很了不起吗?”昆仑君没好气的怼了一句。
女娲揶揄的笑道:“谁叫你愿意给我们使唤呢!早知道这么简单就能让你就范,何至于把事情拖到今日地步,也是怪我不信你,才耽搁了这许多岁月。”
“我倒还希望你不信我,一直不信才好。”昆仑君语气有些低落,他其实,也不喜欢孤独。
“该来的终究会来,谁也不曾躲掉,凡人一生短暂,你我岁月绵长,可谁不是在蹉跎中周而复始的挣扎盘旋,最后终点却都是一样的殊途同归。我们经历过的,苦恼过的,纠缠过的,争取过的,即便身后有斑驳痕迹遗留下来,也终会在岁月更迭中水过无痕。你我今日之言,我们的功与罪,用不了多久,便会湮灭于这漫漫时光与茫茫尘世之中。不会有人再记得,不会有人再提起,到那时,我们才真的可以安息了吧。”女娲如是叹道
昆仑君垂目,以肯定的语气说:“你挂心人族!”
女娲闻言,目光坚定而悠远的承认道:“是,有顾虑,放不下,我执意封禁鬼族,我知你心中觉得不公。”
“何必呢?你偏袒人族,我的确觉得不公,神农一直不待见我,我承认我的想法总跟你们不同,无论哪一族,不都是这世间生灵吗?神农也说过,既然存在,自必有因,而你们却非要去分个远近亲疏。人族孱弱,你已经给他们帮扶了延续传承,难不成还要再照管千秋万代吗?”
女娲扯了扯嘴角苦笑道:“我没想那么远,我也想不了那么远,今时今日我知你是守信之人,可……”
“你不必担忧人族,我答应过的就一定做到。无论神农所说轮回永生能否建成,都不要紧,就算错了,造成更大的灾难也不要紧,你更不必对我负疚。当日我以迷阵困住巫族,导致他们尽数被洪水冲走,这杀生灭种的罪孽早就降临在我身上了,我无愧于心,负罪无畏,这些都不要紧。天道始终在追求一个平衡,就算我们都死了,也会有新的神明降世,未来他们会像我们一样,为永生、为长久,做出新的尝试和挣扎,即便我们都心知肚明,绝对的长久根本不存在,就像人终有一死一样,可大家总要保留些希望才好。”昆仑君忽然转过头,少年的身影自云海中徐徐行来。
一瞬间的目光隔空相交,少年笑得明朗纯稚,昆仑君不禁莞尔,总会有希望留下来,就像迷途的孩子,无论跋涉多久,也终会寻到归家之路。
少年纤瘦的身影,旁若无人的扑入昆仑君怀中,昆仑君抚摸着少年漆黑的长发,轻轻舒展唇角,露出一个似有还无的笑容,那笑容纯真一如孩童,可眸光却盈满沧桑。望着怀中少年,这位一直以来骄傲恣意的大荒山圣喃喃低语道:“如果‘死’是混沌,那么‘生’就是不断的挣扎吧!”
所以,无论神族,无论鬼族,只要是在这尘世挣扎过的,便都算是生命,谁又有资格能断然的去否定他们存在的意义呢?
想到这,昆仑君回头冲女娲一笑,朗声道:“你先走一步,有我在,不必担心身后事。”
女娲释然颔首,瞥了扎在昆仑君怀中的玄袍稚子一眼,轻勾嘴角摇摇头没说什么,扬手一挥,一道霓霞般流光溢彩的影子冲天而起,当彩光与漫天云雾撞在一起时,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电闪雷鸣。
躲避在蓬莱之上的人、妖二族族众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威,瑟缩着跪伏于地。神山下洪水茫茫,早已无处可避,无路可逃,作为凡人,他们只能无奈的听天由命,数不清的人众在这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情不自禁顶礼膜拜。
少年自馨香的衣襟中抬起头,疑惑的看向天边,昆仑君微笑着拍了拍少年发顶,安抚道:“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轰鸣之声不绝于耳,久久方才止歇,可不知为何,少年的精神却一日日萎靡下去,昆仑君未曾离去,只停留在蓬莱之巅,任少年贪睡修整。
一晃过了数月,拨云见日,祥云初现,久违的阳光再次洒落在荒芜寂寥、满目焦土的大地上。
当阳光临身,熟睡少年无意识的痛吟出声,身体紧紧的蜷缩起来,却在下一刻忽而惊醒,懵懂的坐起身望向天空。
有多久没见过阳光了呢?久到都快忘记这灼热的温度了。
也正在凡人欢呼雀跃的呐喊声中,原本静默端坐在蓬莱云海中,洪荒圣人女娲的身体忽然分崩离析,化为后土覆盖大地。洪水渐渐退却,有三点璀璨星芒划过天空坠落于九幽的方向,那是娲皇三魂,须臾间重新落成大封。
本来兴奋的沐浴阳光,挤在昆仑君身边笑闹着的少年,忽然突兀的喷出一口黑色血液,仰面倒地失去意识,昆仑君赶忙将少年扶起,团了几张大神木叶塞进少年口中,大封缺损尽皆弥合,对滞留世间日久的鬼王还是造成了影响,那些徘徊在尘世本就稀薄的阴气被阳光湮灭,往后少年再想补充阴气,只能回九幽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