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够了熊孩子的窘迫,昆仑君终于心满意足的笑起来,轻轻勾起鬼王少年白皙的下巴,以唇在那光洁美好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然后大笑着飞身上了光秃秃的树枝。
鬼王少年忽然被吻了一下,只呆呆的坐了片刻,一身刺猬般张牙舞爪的戾气不知怎的就敛了个干净,常年苍白冰冷的脸庞渐渐泛起红晕,从两颊一直染到了下巴、耳侧。好半晌,他无知无觉的站起来,就像喝了酒一样,连脚都是软的,迷迷瞪瞪往前跨出一步,没头没脑的从功德古木的大树根上栽了下去。
鬼王少年生为鬼族——尽管不知怎的长成了一个鬼族的怪胎——但他在曾经那些晦暗的岁月中,每天耳濡目染的,却都只是低等鬼族被欲望驱策的交媾,被饥饿役使的啃噬,从不知道亲吻是什么,第一次碰到,就觉得整个人被一股柔暖的热气笼罩着,轻飘飘的像是浮在半空中,四周混不着力。这种陌生的感觉使得鬼王少年的脑子更加眩晕,记忆中连忘川水也无法让他如此自在无边的漂浮。
这到底是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几乎要以为,自己那颗冰冷的心是可以不续阴气就能自己跳动的了。
震惊的抬眸与上方闲闲看热闹的昆仑君四目相对片刻,鬼王少年觉得自己要溺死在那深邃的眸光中了,刚刚他真的得到了什么吗?那种陌生的令人温暖的感觉?亦或这全都不是真的,是他胡思乱想出来的?如果,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去问问昆仑,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让他做什么都好,他可以付出所有虽死无憾。
可如果,不是真的呢?
鬼王少年忽然一声不吭的转头跑向那早已无法束缚他的大封,胀痛的脑袋还在叫嚣着占有,可他知道自己不能,昆仑会不高兴的,不管那是不是真的,他都可以确定的,一定有法子确定的。
那到底是什么?
鬼王少年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只有自心底渐渐蔓延而上,继而泛滥成灾的渴求,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的野兽眼前被丢下一块肥美可口的肉,就算下了毒也碍不着将其拆吃入腹。他现在就是这样的感觉,就是发了疯一样的想要把自己渴求的抓在手里、塞进肚子里,变成身体的一部分,如果能够成功的话,是不是就再不用担心失去了?
可是心中却有个声音一直在阻止着他,不可以的,不能,不能,是错的,不能……,所以他逃了,在不知该当如何选择的当口,他逃了,逃得远远的,这样就不会犯错了,至少就算要犯错也得等他想清楚了再去犯。
“喂……”呆呆望着大封方向早已消失的残影,昆仑君有些傻眼,心道不过就是蜻蜓点水的碰了碰,怎得把孩子羞跑了么?这可太新奇了,鬼族也会害羞的吗?脸皮这么薄,那这孩子以前在大封下面是怎么过活的?
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昆仑君从树上跳下来,慢悠悠的走到石碑前坐下,小孩子被逗跑,没得玩儿就只好睡觉了,早知道这样就该在脚腕上给栓根绳,跑了再拽回来,扼腕呀,现在捞都没处捞去。
昆仑君暗自嘟囔着,以后再玩闹的时候一定要记着先逮住了别撒手。
此刻暂且不管山圣大人如何无聊的懊恼叹息,先说说大封之下那场热闹。
少年鬼王急切的潜下大封,这举动的确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一下来就看到了如此壮观的场面。
有数千幽畜在空地上抱团撕咬,四周血污狼藉黑雾弥漫,而阴气黑雾所飘散的轨迹却隐隐指向了一个诡异的方向——天柱。
少年鬼王立刻招出斩魂刀上前驱散了那些暴戾撕咬、目红如血的幽畜,随着幽畜四散,黑雾逐渐稀薄,只听得天柱那边忽而传出了一连串愤怒的咒骂。
“你有气有火滚远点儿去撒,别捡着我好欺负就净找我的麻烦,爬上去被踹下来,爬上去被踹下来。枉担个鬼王虚名,偏连只幽畜都瞧不起你,我要是你,我干脆择个不招眼的地方把自己埋了算了,丢人现眼的蠢货。”
少年鬼王也不理会那些吵人的叫嚣,只将周围目之所及的幽畜尽量赶得更远。
天柱内那个声音更显愤怒,气急败坏的大声叫嚷:“你有完没完啊?你能跑能跳,去哪里不行?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我招这些幽畜来容易吗?叫你几下赶干净,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少年鬼王心无旁骛的清理着周边的幽畜,也不管身后那些怒斥咒骂,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将四周料理干净后走到天柱前,语无波澜的轻声问了一句:“你知错了吗?”
天柱内静寂了好一会儿没出声,而后便是明显能听出带着火冒三丈情绪的怒吼:“你脑子被神族挖走烤了不成?我吃东西有什么错?我饿,听得懂吗?饿!我被关在这里动都动不了,你倒好,上蹿下跳的跟我闹!你能,你能你进来试试!连吃都不让,那留下我,把我镇在这干嘛?有本事你干脆弄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