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邦看了钱琳琅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声道:“阮公子,恕我直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还是不要太缺德的好。”
钱琳琅回头。
这是她第一次用冷漠的眼神对着许云邦,往常念着他不坏,还时常悼念长姐,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但现在他一再挑衅,咄咄逼人。她也不是个好性儿的人,会一再忍耐。
“许公子,你这么说我很迷茫,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还望许公子提点一二。”
“你给太师出的阴损主意,远的不说,就说宋家那件事,害了多少人命!”
钱琳琅冷笑:“刀是我举起来的?人是我杀的?我看许公子年纪不小,怎么还说孩子一样的幼稚话?”
许云邦脸色一黑,话说得更难听了。
“太师府的人都称赞你一字千金,有未卜先知之能。你仗着自己谋略过人,比寻常人聪明几分,就耍那些阴损手段。你别忘了,过慧易夭。”
钱琳琅不怒反笑:“我看我的歌舞,你喝你的茶。我不是看你的脸来的,你也不要给脸不要脸。”
从没有人对许云邦说过这样的话,他猛然站起来,用手指指着钱琳琅,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口口声声说我阴损杀人,可知我只是让太师给宋宝玉谋个职位。宋章杀人,与我何干?”
宋家的事,一直是钱琳琅心里的一个结。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不要去想,去钻牛角尖。
许云邦今天这么说,算是揭了她心上的伤疤。她自然保护自己的反应,就是将对方的气焰压下去。
“要不是你出了那样的主意,会引来那些人被杀?再者说,宋宝玉是什么货色,我们有目共睹,给他安排职位,不是害人是什么!”
许云邦同样激动。
从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看到那么多无辜的人惨死,他心里就有压抑不住的火气。
他是商贾出身,但也读了多年圣贤书。对于天下,也是有一腔热血的,但他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这种无力感,和尚未褪去的少年豪情,揪扯着他,让他非常难受。无处发泄。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洛中城里的京官们,有几个是有才华抱负的,又有多少是子承父业?
一介布衣要想出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有资格的贵族们,都在这里!”
钱琳琅指着楼下,讽刺地笑着说:“许公子,你好好看看,这里的人有多少官职不低,还不如宋宝玉的。
这是个大环境,我改变不了要随波逐流,你不也一样么?你怪我,不如怪这个腐朽的时局,怪你自己成为不了改变时局的人。”
“巧言令色!”
钱琳琅被他气笑了,摇了摇头,道:“不与愚人论短长。”
许云邦还欲再说,被季挽制止,他放下茶盏,道:“云邦兄费尽心思约我出来,不是为了让我看你吵架的吧!”
许云邦面色通红,有点臊得慌:“自然不是。”
“那你看楼下,沈姑娘是不是来了?”
许云邦听到楼下喧哗声渐大,转头看到了沈蔷薇。她和别的姑娘出场不一样,是被八抬大轿抬上来的。
轿子四面用微透的白纱遮着,隐约可见坐在里面的美人,身形窈窕,脖颈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