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熊一平在暴雨倾盆中醒来,夜色被烈火烤的炙热、彤红。不远处,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正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庭院门前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身着古代战服的尸体,雨水、血水混成一片,兵器、残肢散落一地。
“我去,什么情况,张总工,这是哪啊?”熊一平目瞪口呆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像是刚打完仗”张易同样倍感吃惊。
“怎么只有咱俩,顾颜艳呢?”
“我不知道,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那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什么叫走一步看一步…”
“你别吵吵,你看那房子里好像有人”张易打断熊一平,努嘴示意。
“有什么人,你别扯没用的。”
“真有人,他想出来,可门口火太大,他出不来。”
“真的假的?”熊一平扭头仔细看去,“有人、还真有人,怎么弄,要不要救他?”
“救,不管他是谁,我们总不能眼见活人被烧死,救了再说。”
“对,救。张总工,那你在这呆着别动,我去救他。”
“一起去。顾颜艳还不知道在哪,我们不能再走散了,如果再遇什么变数,你我也好有个商量”张易态度坚定。
熊一平点点头道:“行,够意思。以防万一,咱用堪天盾,防水防火防刀枪,我走前头,你跟上。”
“好。”
二人快步低腰,像两只土拨鼠似的朝大火中的院子窜去。
死人!遍地都是。内脏、残肢以及难以分辨的人体组织四处散落地嚣张随意,很多焦黑的尸体上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一股浓烈的怪味儿冲进张易的脑门,焦糊血腥的死亡气息令他厌恶、作呕,他强压着五脏六腑的剧烈翻滚继续向前走去,旁边的熊一平则边跑边骂道:“这他妈是哪啊?老子要求涨工资!”
二人在堪天盾的保护下顺利穿过火海,只见一个衣着华丽、面容烟黑的男子,正奄奄一息地蜷缩在院子中间。熊一平急步上前,毫不犹豫地将其拖进自己的堪天盾中,随后快速向火海之外的小山坡跑去。
庭院与山坡相距两三百米,这一来一回的奔跑折腾得张易气喘吁吁。熊一平见张易呼哧带喘地热闹,自己也不好意思太过平静,便将这男人朝地上一丢,也学着夸张地喘气。他一边“喘着”,一边瞅了瞅半死不活的男人和筋疲力尽的张易,心底竟升起一股猥琐小人的优越感。很快,他意识到了这点,他摇了摇头又舔舔嘴唇笑了笑,最后掏出两颗水囊,将一颗递给张易、另一颗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醒醒、啪啪!醒醒、啪啪!”熊一平用力地拍打这男人的脸,双掌齐上、左右开弓,仿佛只有这样的大动作才能掩盖刚才的小心情。在这双“熊掌”的招呼下,男人晕晕乎乎地抬起眼皮,他迷离的目光与熊一平的眼神相遇——“你是谁?”这二人异口同声的质问和头颈后倾的反应竟如出一辙,场面尴尬滑稽。
张易见状,也凑上前去,极力平稳气息说道:“是我们救了你,”
“对,是我们救了你,”熊一平打断张易的话、自己抢着说道:“我们路过,见你在火里快死了,就冲进去把你背了出来,你谁啊?”
男人打量着熊一平和张易,心生狐疑,却见他们委实救了自己,便镇定心神、开口说道:“我乃晋王李克用,今遭反贼朱温陷害,险些丧命。承蒙二位英雄舍命搭救,本王日后定当重谢,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李克用的声音不大,却让张易和熊一平两耳轰鸣、目瞪口呆。许久,张易方寻回心神说:“你是李克用?那这里是唐朝末年?”
不知为何,李克用似有不悦道:“二位英雄仪表不凡,想是远道而来,现下是大唐天佑四年,此地乃潞州。”
啊!唐朝!张易和熊一平哭笑不得地相互看着,默默无声中饱含千言万语……
“不知二位英雄尊姓大名?”李克用的询问打断了他俩的神游。
“哦,我叫熊一平,他叫张易”熊一平无意识地答着,脑子似被千军万马踏过。
“好,好。二位英雄,本王有一事相求,”李克用对他们的凝滞未作关心,径自言道:“前方往东数里便是我晋军大营,我儿李存勖(xù)和将军周德威已同梁军对峙半岁有余。他们若知本王在此身负重伤,必会派军来救,不知二位英雄能否仗义相助、送信回营?本王死不足惜,可反贼朱温未除,惜我大唐岌岌可危矣,咳咳咳……”
熊一平脑子乱着,又见他咳的厉害,就连忙制止道:“晋、晋王,不如您先歇会,我和我大哥商量一下再说。”说完,他一把拉住张易、走到数米开外。
“张总工,眼下这情形,咱可别谦虚啊,你要是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别让我一句句问,浪费时间,你看这架势,它不对呀…”熊一平拉着张易的胳膊不放手,嘴里不停地叨叨着。
“你就叫我张易吧,哪里还有什么总工。这都到唐朝了,你看那边--活的王爷。”张易也是无奈。
“行行,张易,你知道什么赶紧说,比如现在是哪年?他是谁?怎么办?快说!”熊一平急急地催促着。
张易捋了捋头发,尽量清晰地说道:“这段历史我不是很清楚。他说现在是天佑四年、自己是李克用。天佑四年应是公元907年,这一年唐朝灭亡,五代开始。李克用是晋王,他儿子李存勖是五代中第二个政权——后唐的开国皇帝,不过在位时间很短。五代十国是中华历史的一段大分裂时期,后梁、后唐、后晋等几个朝代今天开国、明天灭亡,乱的很。这些政权的领导者多是打打杀杀、篡权谋反的主。”
“妥!一千多年前的乱世王爷!那他让咱帮忙送信,咱总不能真的由他使唤吧?”熊一平说话间本能地瞄着李克用的一举一动。
张易微叹道:“恐怕我们必须帮他。本来那个声音让我颇为困惑,直到方才李克用表明身份。「64星宿会为你们指路」、「乾坤生万物、万物始于屯」……你听说过《推背图》吗?”
“听过,号称什么预言奇书来着。”熊一平点头回应。
“没错,”张易说:“准确的说是中华道家第一预言奇书。相传,这本奇书由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其本意是为唐太宗李世民推算大唐国运,不想李淳风一发不可收拾,竟将中华民族的兴衰发展往后推演了近2000年,直到袁天罡推着他的后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回去休息吧!”这便是推背图第60像所述的内容,也是「推背图」之名的由来。不过也有传说,李、袁二人的《推背图》共有64象,且与易经64卦一一相应。而至今广为流传的60象推背图是被人为篡改过的。我们无从得知其背后的真相,但易经中「万物始于屯」的屯卦对应的推背图,却正是关于后唐皇帝李存勖的内容。「64星宿会为你们指路」的真正含义应该是提示我们必须要沿着易经64卦所对应重大社会事件的轨迹,一卦一卦地走下去,等64卦全部走完的时候,便可实现我们的终极目的。”
熊一平琢磨了片刻、更为不解道:“意思是「得八卦神盘者,可为万物之主」的传说是真的?可我记得你不是说,咱这块石盘上面刻的是后天八卦,不是伏羲创立的那个?”
张易皱了皱眉道:“或许石盘上面刻的八卦图纹就是先天八卦呢?或许史籍里关于先天八卦的记载根本就不是真的?又或许,走完这64卦就会得到真正的伏羲先天八卦神盘?无论怎样,把这64卦全部走完是我们眼下务必要做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帮助李克用,因为他们父子与屯卦对应的历史事件息息相关。”
熊一平紧了紧拳头、走投无路地说:“行吧,爱咋咋地吧!那什么…帮他传递消息这事我有办法,用飞豆就行,传完消息再让它回来,唐朝人肯定不认识飞豆,就算觉得奇怪,也顶多以为它是神仙显灵。”
张易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不过要编套说辞。不如这样,一会我跟他说,你随机应变、配合我。”
“好!”
二人一前一后地回到李克用面前。
张易随便施了个拱手礼后信口开河:“晋王,我二人初到大唐,不懂礼数,还请您海涵见谅。我二人早年曾在茅山修道,精通隔空传音之术,此术法恰好可以将您的处境传递给您的儿子和将军,若您觉得此法可行,术法即刻可施。”
熊一平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张易也会胡编乱造,他直勾勾地瞅着他,脸上写满「刮目相看」。
“不想二位英雄竟然还有如此神通!本王全凭二位英雄做主!”李克用的痛快令张易颇为意外。熊一平则跟风点火道:“那恭敬不如从命,咱这就开始?你看着这颗银豆,把传达的消息对着它说就行。”
“仙法竟如此简便?”李克用接过飞豆,左旋右转、看得迷糊。
张易眨了眨眼,解释说:“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事万物皆来源于一、二、三,岂不更为简便?”
“有理、有理,”李克用点着头道:“既然如此,定要尽快。只是可否请二位英雄先行回避?倒没有别的,只因本王此时内心坎坷,着实害怕再失颜面……”李克用说着竟开始莫名其妙地擦拭眼角。
“可以可以”熊一平了然地拉着张易走开,窃窃私语道:“张易,你别觉得我说话难听,这家伙老奸巨猾。咱们救了他,他却没有以诚相待,还背着咱们跟他儿子说悄悄话。”
“嗯,没事。”张易似不以为然。
熊一平讪讪地不再说话,只等李克用远远地喊道:“二位英雄,请移步。”
李克用将飞豆递给先到一步的熊一平说:“让二位英雄见笑了,请问我儿何时能收到这里的消息?”
“你说下你儿子的体态特征,比如今年多大、高矮胖瘦,越详细越好”熊一平想着给飞豆输入备注信息,以防万一。
“小儿李存勖,字亚子,今23岁,身高七尺有余,骁勇善战、熟读春秋、善于骑射、精通音律、文武双全…”李克用回光返照似的喋喋不休令熊一平非常反感,他麻利地制止道:“行了行了,够用了,贵儿子很快就能收到消息”,遂不由分说地将飞豆甩入空中。
……
大雨依然狂荡地下着,凌乱了整个世界。那庭院的火势已渐退去,许是被大雨淋灭、许是自身燃尽,只剩下焦土气息和满目疮痍。
李克用已年近六旬,加之大火之劫,没撑多久便又体力不支地昏昏睡去。张易见他睡着,长吁了一口气,放纵自己仰面躺在地上,眼皮一卡一卡地想着心事。熊一平弓身坐着,不时地朝四周张望,手里攥着根小木棍胡乱地划拉泥地,心情已经跌落谷底。
大约30来分钟,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熊一平扑棱棱翻身观瞧,只见黑压压一队人马正迎面疾驰。这队人马中,领头的是位将军模样的青壮男人,他率先赶到那庭院处停下,急匆匆地四处搜罗。
“人来了,他们的穿着跟地上死人的一模一样。”熊一平轻声对张易说。
“嗯,”张易应着,起身扒拉李克用:“晋王、晋王,你看看那边来的是不是自己人”。
李克用醒转,强打精神翻身看去…突然,他激情地咆哮:“是我儿存勖,是我儿存勖,存勖、存勖,为父在这儿!”
“这哪听得见啊,两三百米加上大暴雨,是不是傻。”熊一平没好气地嘟囔着,食指朝勘天盾的光源按去。霎时间,堪天盾的白光照亮了一线天,惊得这队人马咆哮嘶鸣着朝它涌来。几百号人马蜂拥而至,密密查查的古代士兵一个挨着一个,这孤零零的小山坡从来没有如此热闹沸腾过。
“父王、父王,不孝孩儿救驾来迟,请父王责罚!”李存勖龙眉虎目、狮鼻宽脸、身披乌黑铠甲、腰佩带鞘宽刀,浑身沙棱棱煞气凛然,他咕噔噔地跪倒在地,身后几百名士兵也随其跪倒一片,山呼海啸地叩请责罚。
张易和熊一平佯装镇定地站着,偷偷感慨的却是古代领袖的气势威严。
李克用高兴起来,他炯然地说:“起来、都起来,是为父一时大意,中了朱温狗贼的奸计,都起来吧。”
“谢父王”李存勖谢恩起身,上前搀扶其父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张易和熊一平这两个外人。他搀着李克用、眼神轻瞥地问道:“父王,不知这二位是?”
“哦,这二位英雄正是为父在那枚银豆子里跟你提及的救命恩人。我儿有所不知,熊英雄和张英雄不仅救了为父的性命,更是精通玄门之术,这千里传音的仙法正是出自二人之手啊,我儿快来谢过恩人。”
“存勖谢过二位英雄大恩,待我将父王安全送至潞州城后定有重谢”李存勖说着深施一礼。
张易、熊一平下意识地摆手客套:“不用谢、不用谢,举手之劳。”
这般行径令李存勖侧目,他疑虑重重地看向李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