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往事,不酝酿个十几二十分钟,都不好意思抒情的。尤其是涉及到师长的一些隐私——也不能算作隐私吧,稍微在青莲剑宗有些打听的都能知道这桩故事,所以只说是家事。
鹿正康听青宁子娓娓道来,当初她师傅盛衍真人,身为春分山一脉山主,是要与冬至峰一脉山主,也就是齐晟子真人成亲的,他们的感情完全是建立在一同降妖除魔,出生入死的基础上。可后来,齐晟子真人没能继续同她一起出生入死,他先走一步了。
临死前,齐晟子真人躺在盛衍真人的怀中,往昔俊美的容颜仿佛纤薄的纱绸,即将随风飘入天际,渺渺再难追踪了。于是他对盛衍真人说,今后,你不准哭,只准笑,我最爱你天然无邪的模样,莫叫我在九泉下抱憾。
盛衍真人答应了,她于是失去了恸哭的权利,哪怕在齐晟子真人的葬礼上,所有人都垂首敛眉,作哀痛状,只有她,看着爱人的遗体,展露纯稚的笑靥。
冬至峰一脉对山主之死耿耿于怀,两支传承就埋下仇怨来。
出于愧疚,盛衍真人一直都让门下弟子对冬至峰一脉以礼相待,哪怕知道他们要暗害于春分山,盛衍真人也装作不知。
“师父恐怕,早就在等待这个时候,她未曾一刻放松对齐晟子的思念。”青宁子言下之意,盛衍子,说难听些,是要借机觅死。
鹿正康摇摇头,“你劝过她吗?”
“如果劝她有用,这些事情还会拖延到今天吗?”
鹿正康将她抱在怀里,“青宁儿,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歪理?”
“……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变成歪理了?”
“歪人说的,不就是歪理。”青宁子抬手掐住他的鼻头,见他气得鼓嘴,又忍不住笑起来,“阿鹿,你也很有稚气的。”
“当初你被我打败了,金屋藏娇,还偷偷哭鼻子呢!”鹿正康鼻子被捏住,说话瓮声瓮气的。
“我哪有偷偷,分明是当着你的面哭的。”
鹿正康震撼于已婚妇女的厚脸皮,竟一时语塞。青宁子说完,依旧昂首挺胸,只是脸颊涨红,眼睛里似乎泛着光。“你怎么不接着说歪理呢?”
“歪理便歪理吧。我最近发现啊,对那些不好用言语劝说的,直接强迫他们服从就是了。”
“这种道理,你才知道?依我看,你是已经用了许多年了吧?”青宁子嬉笑起来,凑在鹿正康的脖颈处,仿佛磨牙的啮齿动物,撕咬皮肉,鹿正康将她团紧,仿佛能感觉到温暖的皮毛,毛绒绒的,就像巨大又轻盈的鹅绒球,就像是云朵的星球,叫他要深陷。
“阿鹿,我再问你一次,那你要实话告诉我,不能再顾左右言他,也不能推脱,也不能直接否决。”
鹿正康摇摇头,“爱过。”
“你在说什么呀,我再加一条,不许打岔。”
“你是霸道的女人,我早前怎么没看出来?”
“还是那句话,你不知我在青莲剑宗里有多威风。你可知,假使你不在的日子,我有多潇洒。”
“你不在的日子里,我常思念。”鹿正康语气有些困倦,青宁子仙肌清雅,现在闻着只有淡淡的清冽感。
“这时候惯会说好话哄人了,我问你,你先前可有心爱的人了?”
鹿正康愣怔着,他们互相没有对视,这叫他颇为麻木,青宁子后仰,将面颊对准他的面颊,将目光对准他的目光,他眸子的倒影全是她,她眸子的倒影也全是他。
鹿正康有些不敢看着这目光,“确然,是有的。”他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