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河带着韩菱纱参观自己多年的居所,最初的木屋,还有树屋以及石窟,韩菱纱原本一语不发,但看他对屋里陈设,种种器具如数家珍,不由得感叹此人真是多才多艺。
“哇,天河,你好厉害,一个人能学会这么多本领,现在看来你虽然说话笨了点,但人还是很聪明的嘛。这都是你爹教你的吗?”
“不是啊,”云天河挠挠头,“爹很早就走了,只来得及教我怎么设陷阱捕猎,别的都是我瞎玩,慢慢就会了。”
韩菱纱可怜他自小孤苦伶仃,眼中满是爱怜,“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放心,以后我会陪你,虽然,虽然我不会陪你一辈子,但有我韩菱纱在的一天,都要让你开开心心的。”
云天河只是憨笑,“我不辛苦,不过,为什么你不能陪我一辈子啊?好朋友不该天天在一起玩的吗?”
韩菱纱霞飞双颊,想解释却不知如何让这野人听懂,“啊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爹难道没有教你‘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我爹说,女孩子的胸和男孩子的不一样,软软的,不可以随便乱摸。”
韩菱纱目瞪口呆,大叫:“你!淫贼啊!原以为你爹是个不拘礼法的奇人君子,没想到也是个胡言乱语之徒。”
云天河一听这话也有些着恼,“不许说我爹坏话!”
韩菱纱摆摆手,“好啦好啦,别生气,你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现在又发脾气,要不是本姑娘大人大量,换别人来,早被你吓死啦!”
云天河低下头,“对不起,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别你啊你的,我叫你天河,你就叫我菱纱好了。”
“哦,菱、菱纱,嘿嘿……”他又不知怎的,傻笑起来。
韩菱纱清清嗓子,“咱们先说正事,我这次来,是听山脚下太平村的人说,这边的青鸾峰上住着神仙,还常常显灵,这才来碰碰运气。我其实是想学修仙的方法,听说只要成仙,就能长生不老,很多修炼的人,寿命也很高。你会不会长生的法门啊?”
云天河摇头,“我不会。”
“咦,这山上除了你,也没有别人了吧?你不懂修炼,那你会些什么?”
云天河如数家珍,“我会砍柴、种地、做饭、养蚕、织布……”
“好了好了,知道你多才多艺了,我是说,你有什么,特别厉害,特别和人不一样的本领。就是你让这颗铁球飞起来的本事。”
“哦,你说这个啊。没问题,我很懂舞剑的!”
云天河是个老实孩子,他说自己很懂舞剑,实则普天之下,偌大的人界,再没有比他更精擅剑法之人。
他掣仙剑,掷金丸,腾空而舞。一点清光悬顶,元神出窍,身与气合,气与神合,神与天地合,三才皆备,有通两仪,贯日月,周流大千之能。
韩菱纱从未见过这样煊赫峻烈的剑舞,也从没想过云天河这样呆憨之人,一旦持剑在手,竟能这般气度森严,如骄阳坠地,不可逼视。
云天河轻吒一声,身畔赤金剑丸仿佛穹宇迸射,发出亿万毫光,无量气机交浑,竟用剑气拟造出了一座万仞山峰。韩菱纱仰视头顶,那天上山峰纤毫毕现,根底处云雾缭绕,而山间林木、走兽,赫然在目,竟与她脚下青鸾峰一般无二,一时间青鸾峰仿佛是翻一番,长了高个,真如人间奇绝。
云天河舞得尽兴,畅怀大笑,声如闷雷,排天翻云。
“喂!你快下来吧!”韩菱纱大声呼喊,她已见不到那持剑追日之人,心中百般滋味一时难以尽表。
天上的山峰忽得缩小,变成掌心大的一枚山印,被云天河捏在手里,他一纵化作剑虹,倏忽便回到地表,把手里的小山印呈给韩菱纱观看,仿佛献宝似的。
韩菱纱捂嘴惊叹,“你,天河,你真的太厉害了!神仙都没你厉害!哇,这座山,就是青鸾峰吧!山顶上还站着两个小点点呢!呀,是我和你!还有木屋!”
云天河咧开嘴,“我没和神仙比过,不知道是谁厉害,菱纱,这个你喜欢就拿着吧。”
“我可以吗?会不会很重?”
“一会儿就消失了,放心,这个很轻的。”
韩菱纱将山印接过,果然是轻飘飘,毫不着力,倒像是悬在半空的,她拿着把玩了一会儿,心里喜爱之极,“这个你怎么做的?我能不能学?”
云天河口舌笨,让他如何解释这样精微深奥的剑理,恐怕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讲不明白最浅显的道理,当下只是抓耳挠腮,支支吾吾。
韩菱纱也明白他的文化水平,叹了一口气,“好啦,这么厉害的招式,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学会的,你先从最简单的开始教我吧。”
“最简单的?”云天河再次茫然。
他钻研的可是神剑之道,传剑人以心印心将神剑精奥点入他脑海,不立文字,不传经卷,乃是天下第一等聪明人的法门,从来就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也没有什么循序渐进的门径,懂了便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懂的一点就透,不懂的抓破头也悟不出来。
当下他心里愧疚,只好先把剑器递过去,“我,我不太懂,平时练剑,就是拿着这个,然后,就,就……”他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可仍旧让人一头雾水。
韩菱纱见他困窘的模样真个好笑,主动接过“这是剑”。
此时,韩菱纱手中原本如玉的宝剑忽得生出清亮的光芒来。
云天河这混小子咦了一声,傻乎乎地说,“它发光了!”
韩菱纱心中悸动莫名,抬起手中仙剑,“天河,这剑叫什么名字?”
“这是剑。”
“我知道这是剑,我问你这剑的名字。”
“就叫‘这是剑’啊,当初我问爹,他就这么说的。”
“你爹这么不着调,难怪你也是这样。这一看就是仙剑呀,肯定有个好名字的。”
云天河挠头,“你和爹一样,总爱问东西的名字。以前他问我的剑法叫什么名字,我说叫狗屁剑法,他就生气了,明明那个人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韩菱纱被野人的一句话哽住,气得大叫,“好了好了,知道你最特立独行了,快些收拾东西,我们这就下山去吧!”
云天河小心翼翼地问,“菱纱,我又惹你生气了?”
“没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哼,动作快点啦。死人,就知道站着不动,来,我帮你收拾。”
韩菱纱常年在外奔波,最是熟知如何打点行装,带两套换洗衣物,一些常用器具,再带上些干粮,全部用包袱一裹,就能轻装上路。
云天河对家中一草一木都有感情,各种家什都是一手打造,这也想带,那也想带,最舍不得就是父亲的牌位,早晚三柱香的吩咐他一直记得,也从没断过香烟。
“哎呀,你这样下去,干脆把整个屋子都带上好了,该留下的就留下,该拿走的拿走,过些日子,我们还会回来的嘛。”
“爹的牌位,我一定要带着。”
“好好好,都依你。”韩菱纱突然想到那柄仙剑,“对了天河,你的那把剑,有没有剑鞘?难道一直都这么露在外面?”
“最开始是一个木头盒子装着,但剑太利,把盒子刺破了,后来我自己用山里的矿石又做了一个。”云天河找来自制的铁剑匣,韩菱纱将匣子拿来,将仙剑置入匣中的搭扣,如此就相当牢靠稳固,不必担心剑器把匣子损坏。
“喏,装好了,你拿着。”
云天河没有接,他红着脸说,“这把剑,就先放在你那里吧,以后你就用它来练,我会好好教你的。”
韩菱纱撇撇嘴,“这玩意重死了,你想累死我啊,你自己带着,等、等我想用了,再从你那里借。”
云天河这才把剑匣接过,背在身上。
一番忙活整装待发,此时晌午已过,日头正旺,云天河站在屋前,呆呆不动。
韩菱纱心想:这野人第一次出门,肯定很舍不得,唉,我出于一己私利把他引诱下山,也不知是对是错……不管了,大不了,以后都对他好一些,还能让他多见见世面,尝遍世间酸甜苦辣,这才叫人生嘛。
“喂,天河,你在想什么呢?”
云天河一脸严肃,“我在想,家里没人,会不会有山猪闯进来捣乱,而且石沉溪洞那里,机关也被你打开,以后闯进去一些小动物,打扰爹和娘,那就不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有办法的。”云天河取出剑丸,呵一口气,一片绵密的山岚从剑丸内吹出,将青鸾峰头笼盖,“哈哈,这就行了。”
韩菱纱哼了一声,“就你有本事,走啦,磨蹭什么。”说完当即转身。
云天河紧追两步,“菱纱,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
“但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这二人吵吵闹闹,却一路不停,云天河这位从小隐居的绝代剑仙,便这样被古灵精怪的韩菱纱赚下山去,第一次踏入了茫茫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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