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姐……”孙安锦刚要带着敬观月回孙府,角落里传出个有些胆怯的声音。孙安锦寻声看去,竟是小乞丐张粟。
“张粟?”孙安锦走到他身边,“什么事?”
小乞丐张粟见孙安锦走近,仿佛收了什么惊吓似的,支着一本书,两只手在书边来回摩挲,微微咬着嘴唇,头几乎要藏到书后去了。孙安锦看他的样子,忽然有些想笑。读了几天的书,居然知道害怕了?
“你说话呀,怎么像我要吃了你似的?”孙安锦露出个和善的笑容。
“我,那个,这里看不懂……”张粟支支吾吾道,指向手上书籍的一处。
孙安锦拿过书,看过后将书平放在张粟面前,细细讲了起来。张粟听着,是不是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敬观月在一旁看着滔滔不绝的女孩和懵懵懂懂的男孩,忽然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和孙汝来。敬观月入门晚,内门算上他只有三个弟子,大师兄早已出山,敬观月凡遇到有不会又怕都问了师父会挨训的地方,就回去找孙汝。孙汝这个师兄平日里冷了点,但遇到他询问,孙汝都必定知无不言。二人常常如现在孙安锦和张粟这般一个讲一个听,书房外竹林里的鸟鸣声静下时,他们才如梦方醒般抬头,点起烛灯,沏上一壶茶,歇息片刻后便各自看书去了。半夜里常传来师父的怒声:“你们两个是要饿死老夫吗?饭呢?”师兄弟两个才意识到忘了煮饭,于是孙汝赶紧去安抚师父的怒气,而他敬观月则慌忙跑去煮饭。锅碗瓢盆响了一通,饭端上来时,师兄孙汝已经被师父教训了好几盘棋了。
“这讲的都是真的吗?”敬观月回神时,正听见张粟疑惑的声音,“宁可饿死,也不要嗟来之食?”
“是呀,你不觉得嗟来之食很欺负人吗?”孙安锦目光落到张粟脸上。
“要我说,还是活下去要紧,管它什么嗟不嗟的?”张粟摇摇脑袋,撇嘴道,“要是真饿死了,还有什么尊严气节?能换馒头还是能做衣服?就算能带进棺材,那也不过是枕着玩的。”
“可是很让人尊敬啊,”孙安锦瞪着一双大眼,似乎想不到还有人会这么想,“就算饿死了,可名声响了千载,鼓励千千万万的人,不是很了不起吗?”
“那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张粟依然一副很瞧不起那不受嗟来之食的人的样子,“能让他过得更好吗?分明是更惨嘛!”
“可是如果他要了那吃的,以后每次给他食物的人都呼呼喝喝的,甚至踢给他,那不是毫无尊严吗?”孙安锦有些急了,声音高了些。
“能活下去就行呗!本来就是人家给他东西,他还嫌弃人家起来了!”张粟不甘示弱,也拔高了声音。
“你就没听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那样受着侮辱活着不是更难受吗?”孙安锦觉得这人简直是说不通道理了,“这文章是讲‘本心’的,你说这么多干嘛?”
“本心?本心不就是要活得好好的吗?”张粟也觉得孙安锦有些不可理喻,于是声音更大,全然没有先前的羞怯了,“不吃东西,饿死了,就是守住本心了?”
“本心应该是让大家都过得好,让少有所养老有所依,让天下成为太平盛世!牺牲小我让更多人明白事理不是应该的吗?”孙安锦恼怒,只觉得和这小乞丐真是说不了话。
“你们能吃饱能穿暖,不像我们还要乞讨还要拼命活下去,你们要什么高尚什么气节就自己去要好了,不要让我们也跟着要啊!”张粟大怒,喊了一通后摔书而去。孙安锦也气得不轻,跪坐在席上喘着粗气。
一直旁观的敬观月这才走来,向孙安锦伸出手来,要拉她起来。孙安锦瞥了那只手一眼,却仍旧坐着不动。学堂里原本还有几个学生,见这情形,都赶紧溜出去了。
喘了好一会儿,孙安锦才平静下来,只觉得脑子晕得很,心也跳得极狠,直想要躺倒昏过去。敬观月赶紧有些强硬地拉起她,带她到屋外透气。
孙安锦在敬观月的带领下走出学堂的屋子,阳光瞬间就刺痛了眼睛。孙安锦赶紧闭眼,一闭眼,却有眼泪不停地流。
“师叔,我说错了吗?”孙安锦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难道不是那样的吗?”敬观月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什么也没说。路过的学生和闲人见到这两人,都少不得惊讶地指指点点,说些闲话。
当天晚上孙府大门要落锁时,去锁门的孙安锦在门前的石阶上捡到一只草蚱蜢。草蚱蜢编得很精巧,栩栩如生。孙安锦将它托在手心里仔细看了看,心底忽然一软。算了吧,倔强什么呢?人各有想法,或许几年后的自己就会把现在的自己驳倒。更何况我们都还很年轻很年轻,年轻到还找不到梦想,却能坚持着往下走,不回头。喜欢朱颜谋:凤归京华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朱颜谋:凤归京华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