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生事(1 / 2)

六月里,夏日炎炎。西市的商铺外都架起了凉棚供行人小憩,同时也能挡挡外面照进来的太阳,给店里降降温。随地摆摊子的小贩们大多是没什么心思和功夫去架凉棚的,一来这时节暑气已重了,叫人不愿意动弹,二来若官府的人将他们赶走,凉棚就必得留下了,留个自己的东西在这里心里总也不痛快。

有些人家里有冰窖,这时节正好取了冰来解暑。若是哪家的铺子里能有冰块,那这铺子一定被人挤得满满的。人多了,铺子里便热得像蒸笼,几块冰也不顶用。再加上来人多也不是想买东西的,只在店里闲坐着摇扇子侃大山,将店家气得跳脚。

“这清热解暑的方子,咱不如直接发给大家伙儿吧,挨家挨户地送过去,省得他们一个个倒在路边,还得咱们的人赶尸似的给抬过来。”

李家医馆近几日诊治了不少中暑人,每一个人醒来后百年心都给了解暑养生的药方,那几味药在枣县的药堂已经寻不到了,有些有几个银子的人就连杨七的黑铺子都没放过,宁可挨宰也不熬这暑气。今日数来已经有五六个又因中了暑气被人送来的了,店里的伙计原是李家下人,看不过自家二小姐顶着暑热一遍又一遍给人看同样的毛病,忍不住发着牢骚。

“说得有理,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当归立即发话,“这是方子,挨家挨户地跑,一个别落下,啊!”最后一个音明显是嘲弄的意味。

当归如今是百年心的贴身丫鬟,同时也算百年心半个徒弟,这些日子在医馆跟着百年心学了不少医理。如今医馆里坐堂的医师除了百年心,就只有当归了,故虽然同为仆人,当归的话,这伙计也不得不听。

外头烈日炎炎,伙计刚一出门就被蒸出一身汗,顿时骂骂咧咧地嘟囔起来:“神气什么?还真拿自己当主子了?等你下来那天,有你好受的!”这话自然是对当归说的,可惜当归在医馆里忙,没听见。

“有什么好受的呀?”伙计正低着头咒骂,冷不丁前面响起个女孩儿声音,顿时吓得一激灵。抬头,却是笑眯眯看着自己的孙安锦。伙计心道,自己前些日子正因为多嘴几句惹了孙安锦嫌,如今再被她撞见自己背后说人,若叫她告到百一叶那里去,哪管自己是谁身边的人,照样被赶出去。在李家,人尽皆知的是李老爷不在,全家都归三小姐管,二小姐说话不顶三小姐管用。伙计琢磨着,心里越来越凉。

“小哥儿,怎的不说话了?”孙安锦却没打算放过这人,“哪个得罪你了,说出来,我好给你出气啊。”

伙计更是不敢出声。孙家小姐表面乖巧,实际是个心思重的,这一点也是李家人都明白的。还有传言说百一叶同孙家小姐关系好,要将手里的权分给孙家小姐,故而李家的仆人个个都对孙安锦客气得很。伙计明白孙安锦是不打算轻易饶了自己了,心想自己说话要小心些,免得被她套去话,自己打了自己耳光。

“好么,我也就直说了,”孙安锦见这人铁了心不吭声,便道,“我刚才听你说,要叫一个人好看,那人是谁?莫不是李二姐?”

伙计赶紧摇头,心想这孙家小姐果然不好对付,这是要逼自己说话呢。想了想,伙计张嘴磕磕巴巴道:“是阿丁,小的和阿丁恼了,咒他几句。”伙计说着,试探着抬头看了孙安锦一眼,果见孙安锦皱着眉一副不信的样子,忙又低下头去,连声道:“小的就是图个嘴上痛快,就是图个嘴上痛快!孙小姐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孙安锦看着眼前这人惊慌的样子,低眉顺眼的尽是谄媚之色,不由心下不悦,再懒得与他纠缠,想着改日要同百一叶说清这伙计的性情,免得一叶日后着道,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阿长。”那伙计忙不迭道。

“好,我记下你了。”这一句对阿长来说简直是直接判了他离开李家,阿长顿时凶神毕露,抬头见孙安锦正往医馆里走去,背对着自己,故也没掩饰自己的神情。怎料孙安锦跨过门槛后忽然回头,阿长一惊,忙收敛表情,可惜还是被孙安锦看在眼底。

“前几日是你在陈家小六的事上劝我的吧?我回去想了想,你说的不错,改日我得和一叶讲讲,想不到她这里还有如此通透之人。”

这一句犹如暴雨骤晴,将阿长惊得怔了一怔,随即便以为自己其实是得了孙安锦赏识的,登时乐了起来。

“多谢孙小姐,多谢孙小姐!”阿长连谢带拜,也不管是在医馆门口,众目睽睽之下也不顾李家的面子。

“行了,知道你懂事,”孙安锦见他如此愚昧还自作聪明,打心底不喜,“办事去吧,免得误了主子的事,还将你罚一罚。”

“是,是!”阿长站起身,驼着背弓着腰地跑出去了。孙安锦看着他离开,只是面上笑笑,进去医馆了。

“你说你,还不清楚他的嘴脸吗?”孙安锦一进去,当归就迎了来,抱怨道,“和他废什么话,当心他将你迷过去,听不了真话!”

“放心,我没听进去。”孙安锦朝当归笑笑,“今日可有什么我能做的活儿?”

“有,有!”当归赶忙指向百年心桌上的一张纸,“二小姐今日在房门口捡到张方子,说是能治心病的,可惜我们谁也看不懂。三小姐说拿给你看看,指不定你认得,但二小姐倔,非要自己看。”

孙安锦闻言,移步到桌边,拿起纸张看了看。纸上写的不是南梁文字,众人不认得倒也说得过去。孙安锦将这“方子”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遍,心道这哪里是什么药房,分明是拿西楚古语写的情诗。不过西楚古语同现在的西楚文字相去甚远,孙安锦也不能全篇看懂,只略识得几个曾在孙汝藏书里看到过的句子,无一不是些风雅情句。

“如何?可能看懂?”当归在一旁期待地看着孙安锦。

“不能,”孙安锦摇头笑笑,见当归一副失落神情,又道,“不过我晓得这方子是谁写来的。”

当日傍晚,孙安锦正同敬观月一起就着余晖在古树下的石桌上摆棋局,忽然便有人叩门。孙安锦起身前去应门,听清了来人声音,正要开门的手忽然顿住了。

“客人稍候!院内杂乱,还请客人稍待片刻,待院内收拾好了再来。”孙安锦扬声道。

“怎么了,还不开门?”后面跟来的敬观月听闻,觉得将人关在门外有违待客之道,心里责怪这孩子不懂事。

“师叔真要开门?”孙安锦笑得不怀好意,“师叔不再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还不开门?”敬观月心里奇怪这孩子今天怎么如此不懂事,不光不给客人开门,还有空来开师叔的玩笑。

孙安锦见敬观月今日脑子不灵光,暗自撇撇嘴,也不再提醒了,伸手去开门。谁知刚碰到门栓,只听得门外一阵怪响,一股难闻的气味传来。孙安锦不明所以,依旧要去开门。敬观月则是大惊失色,一把拉回孙安锦,带着她猛地后退几步。孙安锦正奇怪时,只听门栓“咔咔”地响了几声,眨眼就碎成几块,掉落在门口土地上。木块一着地,登时周围的草染了色似的黑成一片,顷刻就烂成一团。

孙安锦心中惊骇,怎么也想不到来人会用这样的方式破门,一时躲在敬观月怀里吓得一动不动,不能言语。敬观月也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用了如此极端的方法,一时也是又惊又怒,无法言语。

就在二人呆立院中时,破门人推开了孙府大门,迈过门前那块烂草成团的土地,径自走进来了。孙安锦看着那人靠近,下意识地往身后敬观月的怀里缩了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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