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珂的第一反应是孙安锦在装晕。然而孙安锦瘫得确实凄惨,依善珂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她不可能将自己折腾到这个地步。该怎么办?善珂向四下望了望。她记得孙安锦带来了一名心腹,是个凶巴巴的女人。
四下除了院中景致静驻,再无其他。看来那女人也是遇到了麻烦,说不定已经……
善珂望着倒地的孙安锦,想要将她扶到屋子里去,却又想起刘山的吩咐——难道要把孙安锦交给皇帝吗?不,这绝对不行!可是还能怎么办?
落鸣宫外响起一阵喧哗,似乎有极大的阵仗过来了。
怎么办?善珂焦急中不自觉地拽住了衣袖,牵动了藏在袖中的暗器,一根银针拖着线一般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痕迹,“噗簌”一声全部没入石砖地。善珂手臂因后坐力一震,脚下下意识地退了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石砖地上黑洞洞的孔洞。这东西若是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样结果?善珂恨不得立刻将那东西从腕上摘下来,却硬生生压住这个念头。她要做戏给人看的,她不能现在就将它摘下来。可是要将这东西用在孙安锦身上吗?善珂赶紧甩甩头,自然不行,要去找一样不伤人的。
善珂转身跑回屋内,从茶几下的夹层中取出一包药粉。用迷药似乎更加说得通,也不会伤了孙安锦。善珂将纸包小心翼翼地拆开,抿着唇盯着那些粉末看了片刻,又将粉末包好,转身出了屋子。
“皇上驾到——”门外已经传来了通报声。善珂跑到孙安锦身边,将粉末扬在四周,正要抬手打乱自己的发髻时,动作忽然顿住了。
禁卫军闯入,在落鸣宫院中整齐列队。善珂垂着头最后闭了闭眼,捏紧拳头,猛地抬头,凝视落鸣宫大门。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个人她曾经见过,明华音曾经见过。那是她的叔父。
“参见陛下!”善珂没有等明澈走近到能够看清他的脸,依照记忆中明华音的行为举止,低下头去,一板一眼地行礼。
迟迟等不来皇帝的反应,但善珂知道,有一道目光锥子般刺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刺客?”明湛将目光移到孙安锦身上。感到头顶的压迫感撤去,善珂暗自松了口气。
“回陛下,这人忽然闯入落鸣宫,侄儿……”善珂悄悄抬眼看向明澈,见他目光仍落在孙安锦身上,并未有任何波澜,才继续道,“侄儿情急之下出手,并不知晓此人身份。”
一个人在身边走过。善珂垂着头看那双踏在石板路上的重木底鞋,心跳如擂鼓。孙安锦会如何,自己又该如何,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一道人影飘似的经过身边,善珂愣了愣,不知觉中抬起头追随着那人的身影向身后孙安锦的方向看去。
“子尔,这不是你家丫头吗?”明湛在距孙安锦三步远的位置停了脚步,对身后跟上来的人说。
“是,许是在宫里迷路,引起了误会。”那人讲话也是轻飘飘的,善珂听过这声音许久,才意识到是那人在说话。
“惠敏,这可是京城书院的小姐,”明湛转过身来,对上善珂呆怔的眼神,“今日随子尔进宫来,许是迷了路误闯到你这里,”明湛似乎是笑了,“以前怎么不知你还是个莽撞性子,二话不说就将人放倒了。”
善珂睁大了眼睛,望着二人,说不出话。
“公主该是许久未见生人,一时惊慌。”那人看着善珂,善珂却只能从他的目光中读出“宁静致远”四个字。
“不错,这孩子也该有个能谈心的伙伴,”明湛接过那人的话,“子尔,你家这孩子与惠敏年纪相仿,此番也算不打不相识,不若就让她与惠敏当个话友。”说着,带笑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谢陛下。”那人宁静致远的目光始终未变。
“还不将人扶进去,叫御医来看看。”明湛吩咐道。立刻有人过来搀扶孙安锦,善珂此时才回神,连忙引路将几人带进殿内。方来到寝殿内,孙安锦咳了几声,悠悠转醒。
“安锦!”善珂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孙安锦昏迷许久,睁眼时觉得日光审视刺眼,迷蒙间又好像看到孙汝站在自己前面。刚要揉眼看个清楚,善珂一张脸便凑了过来,脸上的伤疤尤其骇人。孙安锦大叫一声,后退一步,正好绊到门槛,摔了个结实。
明湛的大笑声和善珂的惊呼声同时响起。孙安锦跌坐在地上,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爹?”孙安锦的目光从善珂、侍从和明湛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刚在桌旁木凳上坐下、不动声色地嫌弃着壶中茶水的孙汝。
孙汝依然沉浸在对茶水的嫌弃中,没有理会孙安锦。
孙安锦想要起身,一动作才感到颈后疼痛不已。记忆像终于放闸的水一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