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声音孙安锦听得一清二楚,也因此跟在惠敏和玉敏身后时心情更加复杂。便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惠敏引起了上官皇后的注意。至于是福是祸,答案不言而喻。
“喂,你方才是不是觉得我母后要害惠敏?”走在前面的明昭昭忽然停下脚步,孙安锦正在出神,若非有明华音拦着,险些便撞上去了。
回过神的孙安锦立刻回话:“臣女怎敢!”态度之诚恳令一旁看戏的明华音不由感叹孙安锦和刘山之间的血缘关系之强大。
“得了,别装了,”明昭昭却不知为何不吃这一套了,“你们怎么说我母后的我还不知道吗?那我就告诉你,既然知道我母后的厉害,在这宫里就老老实实的,别想耍什么花招!”
孙安锦听着明昭昭稚气未脱的嗓音,觉得这孩子说起话来乍一听叫人气恼,但细细品来却是干净纯粹,不夹带着任何别的意思,比起孙安锦此前遇到过的太多话中有话的人,倒也叫人觉得并不十分讨厌。
当然,孙安锦也很清楚自己就是“话里有话”的高级选手,深知能够直截了当地讲话需要多么强大的自信,再加上明昭昭的年纪比自己小些,孙安锦大可将她当成个不谙世事的妹妹,因此更是对这个明昭昭有了那么一丝好感。
“多谢殿下提醒。”孙安锦不改先前的诚恳态度。
明昭昭又哼了一声,这次终于走到殿里了。她先是将主殿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嫌恶的表情毫不掩饰,最后勉为其难地看了明华音一眼。
明华音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到主位上,向明昭昭和孙安锦道:“二位请坐。”明昭昭这才大剌剌地走到主位旁的座位上坐下,坐下前还仔细看了看座位上有没有灰尘。
她的座位当然不可能有灰尘,因为那是孙安锦常坐的,但这次孙安锦该坐的位置上可是厚厚地积了一层灰。
明华音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扬声唤人来帮孙安锦将座位擦拭干净。当然,在擦拭完成之前,孙安锦就只能站着了。
“听说是惠敏将你请进来的,”明昭昭的视线落在孙安锦身上,不可一世的态度丝毫未改,“母后夸你知书达理,还让我跟着你学呢。”
“谢皇后娘娘抬爱,但臣女怎敢教导殿下?”孙安锦听闻上官皇后居然提及自己,顿时一惊。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让自己教明昭昭什么吗?
“有什么敢不敢的?让你教你就教!”明昭昭似乎很是看不惯孙安锦的样子,“你说说,你擅长什么,平时都教惠敏什么?”
除去些宫宴上的规矩礼仪,孙安锦还真未认真教过明华音什么,毕竟她才刚来几天,除了作画外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和明华音吵了一架。
哦对了,还有应付时不时就来溜达的刘山。说来好笑,三人从前未曾宫变时就常在一起,如今都换了身份,却还是在一起。
“回殿下,臣女不过与惠敏殿下探讨诗书礼仪,闲来无事时聊上几句,算不得教导。”孙安锦斟酌后,决定暂时隐瞒作画一时,便没有提及丹青。
“哦,诗书礼仪——”明昭昭显然并不感兴趣,“惠敏一直在这落鸣宫里,是该好好学这些。那你能教我什么?”
“臣女孤陋,不知殿下想要与臣女探讨什么?臣女定言尽所知,请殿下不吝赐教。”孙安锦十分无奈,将主动权交给了明昭昭。总不能说,我看你言行娇纵,比惠敏更需要学礼仪吧?
“你说哈怎么一直文邹邹的,”明华音蹙起眉毛,比方才看座位上的灰尘时还要嫌弃,“你就说你会什么?琴棋书画?”
孙安锦压着火气,险些一时冲动告诉她自己最擅长的就是琴。那样的话估计一会儿明昭昭就会去上官皇后那儿告状,说自己意图用魔音行刺皇族了。
“安锦会下棋,”一直不说话的明华音忽然开口了,脸上笑意温和,“皇妹可与安锦探讨棋艺,或许能有所启发。”
“下棋?”明昭昭老大的不乐意,“不下,头疼!”
“安锦的书画也是极佳,”明华音依旧温和道,“皇妹若是愿意,不妨与安锦切磋一下。”
明昭昭摇头似拨浪鼓:“不要,都不好玩。”
孙安锦无语地看着她。这些不都是她自己方才提出来的吗?
“喂,你,”明昭昭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对孙安锦道,“你会不会捉蝴蝶?”
孙安锦拳头一紧。大冬天的,这家伙该不会让自己捉蝴蝶给她?那自己绝对会给她人生的第一顿毒打。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来的蝴蝶?”明华音也怕生事,赶紧劝道,“不如我让人做些点心,咱们姐妹聊聊天算了。”
“你这姐妹认得好快,谁和你这倒霉家伙是姐妹了?”明昭昭眼睛一瞪,对着明华音耍起威风来,“要不是母后让我多和你走动,以你为我愿意来这鬼地方?”
孙安锦最是看不过身边人受气,尤其还是本就亏欠良多的明华音,心里的火气立刻就压不住了。
“落鸣宫向来清苦,皇后娘娘赏赐这许多宝物,想来是怕公主在这里受了委屈,”孙安锦笑意森寒,“殿下放心,有了娘娘赏赐,落鸣宫便不会再是什么‘鬼地方’了。”
“好啊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明昭昭从座位上跳起来,指着孙安锦,“敢跟我顶嘴,来人——”
“落鸣宫只有两名婢女,外加臣女带来的一名贴身侍女,”孙安锦笑意不变,“其余的,便只有方才领了殿下赏赐的那小子了。”
外头正在不停搬东西的刘山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殿下放心,既然皇后娘娘将您托付给臣女,臣女自然会尽到师者的职责,不辜负娘娘期望,”孙安锦知道上官皇后便是明昭昭的死穴,因此再次抬出了上官皇后,“现在,臣女便给殿下上第一课——不可用手指着老师。”
话音刚落,明昭昭只觉得抬着的手上一阵刺痛,惊叫一声立刻缩了回去,但见方才伸出的手指上多了一个细小的针孔。
“你,你敢伤我!”明昭昭气急败坏道,“来人,来人!”
孙安锦将袖中的暗器收好,缓步向明昭昭走来,笑意柔和灿然:“殿下可记住了?”
明昭昭喊了许久,见没人回应,顿时慌了,高声喊起自己的人来:“素月,文德!人呢!”
“殿下还带了侍从来?”孙安锦已经走到明昭昭面前,笑道,“臣女可记得,殿下是一人前来的。那么便再加一条规矩,日后殿下来落鸣宫烦请独自前来,否则臣女便要送客了。”
明昭昭这才想起母后为了显示对明华音的信任与看重,特意让自己亲自送她回落鸣宫,不许自己的贴身侍女跟来,而护卫文德便是方才在门外领头送赏赐来的那名宫人,此刻已去取其他赏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