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边疆。
战火中坍塌的楼宇残骸兀自支离,如一道渗血的伤疤横贯在城市中央,劲风裹挟砭骨阴寒,涤荡着经久不散的杀意与血腥。
赵青旌于高檐下凝望阑珊灯火,风中尘埃不绝,提剑而出踏碎几块零落焦瓦。
曾经声威显赫的将军府此时一片森然死寂,浩大声势退如洪潮般迅速,仅剩寥寥几声嚎哭。
边疆大将军一死,其党羽各自为战,或逃或伏不足为虑。
赵青旌微微松一口气,得益于这三年小皇帝的暗中经营,追剿比预想中顺利的多。
这当然于法不合,但朝堂之上已无人敢置喙。守法奉公者动辄获罪,谗言巧佞之行靡然向风,权臣当道,余下皆是趋炎附势之辈,情见势竭即作鸟兽散。
想依法术治国的人也要揣度实事,还有谁肯作质疑之声。
太后不敢多言,而如今,小皇帝下命令给他,让他接任边境骠骑大将军大将军一职,与其说是回溯往日的一个交代,还不如说是嘲讽更为恰当。
“兵者,凶器也,不可不审用。”
素笺上是自傅裴辗转递来的消息,不过只言片语,读之却闻喟叹声声刺耳。
想必作书人也明白兵戎相见已成定局,太后之论亦是徒劳。
赵青旌深聚眉峰冷眼将信笺逐行看过,拢指攒握,字句便碾为齑粉四下扬散。
已经太迟了,这篇时隔数月的文章毫无意义,若见于后世也是徒增笑耳。
今时天下,兵戈四起。
不过是太后如今按兵不动,小皇帝不敢多言语。
太后想将他驱逐出境,而傅裴自然利用傅大将军往日的兵力救他于水火之中。
“”厝火积薪而寝处其上,火未燃及便谓之安。青旌,你得一路小心为上。”
最后是秦玲珑给他附赠的书信一封。
赵青旌一笑,昔日的豪言壮语,一如冷宫廊檐下脱手跌破水面的铜樽,不过惊起些许花纹,转瞬即消。
不过这边境的太后党羽,已经悉数消除,也是好事……
他还能歇一口气。
“天气冷冷了,这场雨倒是来势汹汹。”
身后门扇轻阖,兰草幽香似有若无充斥满室
四王爷不用回头也记得一袂素紫钗裙是如何顾盼生姿,永远的波澜不惊举止自若。
“你,已经决定了?”
四王爷冷声溢喉带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喑哑,手下传递的信息已足够清楚,却还是亲自来询一个答案。
“不是说好了,她们之间,互不干涉吗?”
老鸨从容不迫地道,
四王爷偏首迎上一双盈笑的眸,浅笑嫣然,老鸨平淡的像去赴一场友人的邀约。她无话可说,只是恍然觉得熟悉,就像对着当日前去论事。
事隔经年,两处笑靥在记忆中重叠,忽觉何等相似。
一时无言。
自敞开的窗户向外望出去,废墟与夜色一并融为酒阑灯炧的暗色背景,京都从不乏风月之所,即使在如今局促紧迫的形势下,乐舞依旧升平,不断承载权贵们的奢靡醉梦。
衰朽与倾颓不及哀恸,新的丹帷锦幔就从废墟之上张结而起,甚至不惜将嶙峋枯骨以重彩粉饰,借以维持短暂的祥和假象。
暴雨冲刷不下的尘埃隐晦,付之一炬焚为灰烬也罢。
所幸遗忘,是人在动荡时局中共有的天赋之一。
“王爷——”
老鸨写信给四王爷,请他来来看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