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干来干!”
秦玲珑遂仰头闷下满满一碗烈酒,辛辣刺痛感从咽喉处蔓延开来,于是没忍住弓起身子呛得连连咳嗽,将士们大笑着连拍自己后背嘲道云鹰的酒量来了塞北几年也没个长进。
他自己仓促抹去嘴角残留的酒液口不择言反驳道,“这是甚么话?本将军不过是有些急罢、嗳!别笑了!”。
眼下正值大年夜,常年驻守塞北的将士们自然是得不了空回去与家人团聚的,最多乘着漫天大雪在军帐中架个火锅喝着烧刀子度过又是不太太平的一天。
赵青旌然后再看着远处边疆小城里的焰火齐天大谈特谈自己老家的一家老小还是隔壁等着自己回来的傻姑娘,这种话题自己自然是参与不进去的,只好脚蹬在伤痕累累的木桌上没个正形地坐着,一口一口抿着那光闻到味儿就醉了三分的烈酒。
人生的大起大落生离死别自己也算是经历了不少,岁月宛如一把锉刀把自己磨得褪去了不少长安少年应有的锋芒,怕是哪年一召圣旨下来自己班师回朝。
长安早就认不出来当年那个从城门春风得意马蹄疾出走的少年咯。
她何时归来?
不知、不敢、不思,塞北战事一日未平自己又有何脸面回那心心念念的长安?
若是未驱逐那蛮夷出境又如何对得起因自己的自负狂大而枉死的兄弟们?
那意气风发的大内高手,早就被时间的洪流冲刷得面目全非了!
就算是回到了长安充其量也就是个茫然无措的异乡人,到乡翻似烂柯人罢了。
故乡在哪?
故乡、京城、他的京城,是否还记得那个自信不羁的少年?
归乡的感觉从未在这一刻如此强烈过,遂猛然起身把酒碗狠狠摔在桌面上换得一刹寂静无声,手扶正浅浅歪斜的佩剑笑道,“今夜策马回那塞外小城看看,如何?”
将士们先是一愣,便有人叫着,“将军你怕不是醉糊涂了!”
赵青旌自己梗着脖子想与那人争个高下出来,辅将军却是拍了拍手打断了自己,察觉到什么似的只是温着酒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速去速回。”
再等回过神来时,赵青旌已是跨上那千里马顶着深冬刺骨的寒风纵往那烟火地里,身后跟着几位不放心自己独自出行的将士——
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本将军是那三岁小儿骑着骑着就掉下马不成?
本将军就算变得再厉害还是那天才绝伦的少年将领,怎会因区区思乡之情就泣不成声以至于摔下马?
都说近乡情更怯,虽说那小城自然是比不得自己的京城,但许久没见盛世安乐的场景也令自己有些许胆怯,赵青旌猛然勒马停立于小山坡上看着烟火冲天鞭炮齐放,小城一片青春盎然欣欣向荣。
京城,定会比它繁盛千万倍吧?
再回头,军营里火光阵阵,难得的安然无事,自己却深知那只是表象,或许没多久,或许明日,就会有亡灵归了自己的家乡。
赵青旌不由得嗤笑一声,拧开随身携带的酒壶,深嗅一口便郑重倒在了沙土地上,也算是喂给了饥饿的魂灵与伤痕累累的塞北,告慰了自己恨不得融进长安桃花酿的心和安稳平和的长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这一壶酒,敬苦守塞北的将士,敬塞北,敬长安,敬安然盛世,敬这万好山河!遂勒马回身赶往军营,
“小将军不是说去看看吗,怎的只看一眼就回头了。”
士兵们笑得与昨日肆意张扬的飞将并无二致,拉紧缰绳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