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死心眼儿起来,倔得李麒真想揍他。平时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唯独这事寸步不让。
李麒便是现在恼了要罚他,李麒也信他能面不改色的领完罚,再去做他吩咐的事。
李麒平生最不喜欢别人管着他威胁他,但他是知道好歹的,他和母亲都是为李麒好,在他们眼中没有比我更重要的了。
他面上烦,其实心里热乎着。
“憨货……我回去便是。
“傅卿。”
小皇帝在未央宫唤傅裴,冕旒之下,目如鹰隼。乌泱人群已作鸟兽散,大殿静可闻芭蕉滴水,毫针坠地。为着出朝卸了甲,枪也在殿门口缴了,此时只着黑袍襜褕,再无他饰。
傅裴方才欲离殿的步伐骤停,在他面前得三分忠臣模样,自是没了平日嚣张气焰,伫于宫阶下,低首顺眉,双手垂于胸腹前,候他吩咐。
“你此番回去,替寡人打听一个人。”
还未问清那是何许人士,小宦便托着盘上前来,竹简上明晃晃晾开几个大字,仿佛当傅裴不识字一般。
傅裴便眯了眼佯装认真端详半刻钟,实则暗中同他较着劲,直到他不耐烦了让小宦把我赶出了殿中,得亏自己溜得快没用上宗正新配给每个殿里的扫帚,临走时头顶还悠悠飘来他的一句。
“便托付傅卿了。”
后有宫人跟上脚步,奉上一灰毛狐氅。傅裴抬指翻过柔软氅面,这饯行礼倒是费了些心思。
傅裴知他这帝王权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似乎名唤“绥徕”,不知何时竟也用到了我的身上。
托付个屁。这算个甚么事。
一马离了宫城愈远,坐马上头脑纷乱几遭,长腿夹马腹靴头蹬压银环,掌攥疆绳收放自如,傅裴纵身骋望天隙飞鸟,长风过境驰千里,抖落一身疏狂意。
出宫前顺来的冰糖杨梅含在嘴里,此刻已是咂得果脯尽烂,甘甜尽褪,酸涩流转唇齿间。
说不愁是假的,他当真只给傅裴刻了三个字,“凤求凰”。
不知是哪家的名士,取得这般雅号,无名无姓更是难寻,倒更别提自己堂堂八尺男儿四处逮人问这带狎昵的字眼。
莫非那是位绝色倾城的美人儿,萍水相逢惊鸿一瞥勾得他魂飞天外?
英雄难过美人关,先贤诚不欺他。
罢罢罢,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既是吃了他家的梅又拿了他家的氅,不尽职怕是说不过去。
事急从权,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寻些知情人。
不过翌日,拿枪的将军拿起了折扇,在过路的酒肆里扮一回附庸风雅的酒客。
酒肆有好歌者,鼓瑟而乐,闻其声,透澈恰如芙蓉玉碎。便掷些银两,点上一曲,台上人娓娓唱道。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小二提壶普洱,傅裴在一旁抬着手臂斜斜斟着,鼻端嗅浓郁茶香,耳闻那曲,不由得勾了勾唇。
傅裴眼见得对面的珠帘被掀开一角又放下。拾盏啜饮温茶,指尖点了点桌案勾出个“凤”字,转眸朝身旁小二说道。